“若你真的要稟報主上,又何必多問我這一句。我聽得出,你對主上也心懷不滿,更不用說你那紅爐點雪,若是還沒有解藥,過幾日就要發作了吧?”
夏子衿的神態跟從前孑然不同,沒了之前的小心謹慎,反而有些肆意張揚的味道。
似乎她很有把握能拿捏住自己?
方驚蟄心裏忽然冒出這麼個念頭。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投靠你吧?”方驚蟄冷靜地分析着:“若是我不從,八寶就是我來日的下場。”
夏子衿臉上表現出對他毫不吝嗇的欣賞,她給方驚蟄倒上一杯茶,這才又說道:“陛下說有辦法解這紅爐點雪的毒,但這需要皇家供奉出手,若是對南楚朝沒有什麼重大貢獻,怕是請不動那些老供奉。”
方驚蟄問道:“那小皇帝給‘花魁大賽’添的兩個彩頭,到底是何用意?”
“自然是爲了釣出主上,畢竟尋常東西可入不了他的眼。”
【玩家方驚蟄發現南楚朝小皇帝部分真實目的,基礎評價上升爲D】
方驚蟄看着眼前彈出的遊戲提示,心道:部分真實目的,這個部分就很微妙了。
到底是夏子衿沒完全說真話,還是就連她也不知道呢?
見方驚蟄不說話,夏子衿又說道:“我作爲定北侯的嫡女,是有入宮資格的,只要能將主上一舉成擒,那麼這貴妃之位就是我的,孫皇后的母族,這些年來沒出什麼俊傑,他日我誕下皇子,未必不能登臨鳳座。”
夏子衿的言語中帶着濃濃的蠱惑感,而且她話裏的意思不外乎就是想讓方驚蟄聽她的差遣。
當然,方驚蟄作爲玩家,對於主上肯定是沒有半點忠誠可言的,對那個什麼皇帝也是一樣。
但是他不明白,夏子衿爲什麼這麼不遺餘力地招攬自己,甚至將她最大的祕密都說給了自己聽。
兩人是素不相識的暗子,才接觸這麼幾天,難道就真的如此篤定,自己一定會倒戈嗎?
思來想去,方驚蟄都沒想出這其中的關鍵所在,但是眼下跟夏子衿合作,顯然強過和她翻臉。
“其實我剛纔還在想着紅爐點雪的毒,既然你……夏娘娘有辦法幫我解毒,那我自然願意棄暗投明,效忠皇室。”
“好!”夏子衿很滿意方驚蟄的這番話,然後她開始繼續“畫餅”。
“既然你我現在同屬一頭,那麼稍後等暖公子帶了聖旨來,我自有安排,你且聽命行事就好。”
“好好好!”
“你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是是是!”
……
剛剛用罷午飯,暖風覺就帶着陛下的聖旨回到了攬月畫舫上。
此時的暖風覺,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都冒了出來,眼底還有淡淡的黑眼圈,想來也是折騰了一夜。
而且,他整個人看起來還有些萎靡不振。
方驚蟄留意到這次暖風覺前來,除了身後的幾個隨從之外,還有一位穿黑色勁裝的中年男人。
這人從進到大廳開始,就在逐一打量這裏的每一個人。
那眼神,方驚蟄從前只在電視上看過。
那是一檔特安局的抓捕紀實片,裏面的大隊長在排查嫌疑人時,就是這個眼神。
如果猜的沒錯,這人應該是個厲害的捕快。
等到所有人都到齊之後,暖風覺說道:“諸位,陛下口諭——”
大廳內的人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方驚蟄爲了保住人設和小命,只能入鄉隨俗。
“‘金陵花魁’大賽已經耗日良多,且江湖客聚集,這些日子金陵府的案子多了數倍,陛下體諒百姓,故將決賽日期提前到明日酉時。另,攬月畫舫上小廝遇害一案,需在明日酉時前找出兇手,若在期限內無法確定兇手——”
暖風覺說到這兒,看着杜若香,嘴脣微微抖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除夏子衿外,船上其他一干人等按律全部處死——!”
“我不是兇手……別……別處死我……”
“我家裏還有娘和弟弟,嗚嗚嗚嗚……我不想死……”
“我什麼都不知道,爲什麼要處死我……”
“……”
大廳裏羣情激奮,很快便開始有人朝着大門的方向衝去,似乎想爭得一線活命機會。
可暖風覺帶來的隨從,早已將大廳前後門和圍欄處看了個嚴嚴實實。
那些想要衝出去的小廝和丫鬟,全都被隨從擋了回來,有些還直接被甩在地上,聽聲音就知道那力道不輕。
方驚蟄倒是沒動地方,趁着混亂他跟夏子衿交換了眼神,而這時那位站在暖風覺身後的中年男人突然上前一步。
“誰再敢上前,當場斬了!!!”
隨着這一聲暴喝,所有的隨從都將佩刀抽了出來。
明晃晃的鋼刀,頃刻間就將大廳裏的混亂局面給鎮住了。
本來這些丫鬟和小廝在青樓裏做事,就不是多有骨氣的人,開始三番兩次衝不出去,就已經後繼乏力了。
現在又見對方亮了兵刃,這氣勢就更加不足了。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此時,這些人也沒了再逃跑的勇氣,大多都癱軟在地上,默默地流眼淚。
幾個花魁候選人到底是見過世面,還都站在原地,只是本來就白嫩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
“暖公子,是不是隻要找出兇手,就可以饒其他人不死?”
說話的是夏子衿。
“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作數。不過,只在明日酉時前。”
夏子衿轉頭,不着痕跡地給了方驚蟄一個眼神,然後這才說道:“我的那位小廝平時頗爲機靈,而且我對他知根知底,不知可否讓他來調查兇手?”
“姓夏的,不會殺人的就是你的小廝吧?你現在是可以逍遙了,只需要拖到明日酉時,就再無人跟你搶花魁!”紅館的妙璃一臉憤恨。
她的話也引起了其他幾位的注意。
是啊,不論如何夏子衿都可以全身而退,她只要命自己的小廝懈怠一、二,大家可就全都沒命了。
方驚蟄見衆人將矛頭指向夏子衿,趕忙上前一步,先是給暖風覺見了一禮,這才說道:“各位小姐稍安勿躁,小的也在被處死之列,所以斷斷不會故意拖延的。”
“你不會拖延,但誰知道你會不會隨便指一個人就說是兇手?”百花樓的花弄影高聲說道。
這時,暖風覺忽然出聲。
“這個各位可以放心,陛下派了萬捕頭負責此案,既然夏姑娘推薦了她的小廝,不如就給萬捕頭打個下手吧。”
暖風覺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了剛纔暴喝一聲鎮住場面的萬捕頭。
萬捕頭會意,上前略微拱了拱手,“某乃金陵府捕頭,陛下御賜金陵第一神捕,必定不會叫各位蒙冤。”
“陛下既派了萬捕頭前來,爲何暖公子不一早言明?”夏子衿的語氣雖然仍舊柔柔弱弱,她心裏不由暗恨。
本想着讓方驚蟄調查,可以抹掉“千日醉蘭”的痕跡。
可誰知這暖風覺卻偏挑着要緊的事瞞着,自己方纔這麼一舉薦,反而顯得更加突兀。
居然被他給釣了魚。
暖風覺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答道:“一時忘了。”
夏子衿的右手緊了緊,帕子都被捏出了深深的痕跡,但是她毫無辦法,只能希望方驚蟄隨機應變了。
萬捕頭也不廢話,跟暖風覺說了幾句,討來了他隨從的調配權。
然後,招手示意方驚蟄跟他走。
方驚蟄無奈,只能緊緊跟上,在艙中繞了幾個彎,帶着他進了一個無人的空房。
方驚蟄暗中打開道具欄,心裏不由得打鼓。
“這是要殺我,還是要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