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長了毛的太陽好像被什麼給遮擋了，聖殿內的光線變得更加昏暗。
好在，晨曦殿內一直都點着數不清的蠟燭，所以這會兒還有光亮能讓人看清室內的情況。
方驚蟄注意到，那些飛入聖堂的人影都穿着黑色的長袍，那袍子就像是完全不透光，將他們整個身體都遮在其中。
這些人的動作都很快，落地後立刻起身，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那些正在逃跑的人作爲目標，開始了追逐與獵殺。
狂奔，高高躍起，青白色的枯手準確地落在目標的肩頭，然後在驚恐的尖叫聲中，飄然落到目標的身前。
然後，便是血腥的屠戮。
黑色兜帽下的青灰色面孔把嘴咧到耳根，狠狠地一口咬在目標脖頸間，完全是一頭正在捕獵的飢餓野獸。
最後，在原地留下一具，或是一動不動或是抽搐着的毫無生氣的軀體。
方驚蟄運足目力，看着地下躺着的死者，他能清楚地看見，那些人的頸部都被咬爛了，呈現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樣子。
“這他媽都啥玩意？是人嗎？”陳破瞪大眼睛，驚訝地問。
“不是人，應該是吸血鬼。”方驚蟄搖搖頭，回答說。
“吸血鬼？吸血鬼不是應該用吸的嗎？怎麼改成啃了？我倒覺得有點像狼人啊！”
很明顯，陳破依然對沒選擇加入狼人陣營的事念念不忘。
“它們咬人的時候我看見臉了，就是吸血鬼沒錯。”方驚蟄肯定地回答，“但不是什麼高級貨，應該是血僕。”
和人類社會一樣，吸血鬼社會也分三六九等。而且，因爲其獨特的拉人入夥方式，導致它們對於階級的劃分甚至比制度最完善的封建王朝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拋開特殊的血祖、始祖和親王爵士不談，吸血鬼族羣的繁衍方式完全是依靠“轉化儀式”來進行的。
被吸血鬼咬過的人類，一般會面臨三種結局。
一是直接被掏空，原地昇天，或者被吸取部分血液後繼續活着，成爲吸血鬼長期儲備糧的“血奴”，俗稱“血袋”。
二是被“初擁”，並接受獵殺者——此時應該稱爲“長親”——的吸血鬼的血液，並通過漫長的轉化過程，最終成爲吸血大家族的新一代成員。
第三種就比較慘了，在接受了“初擁”之後，吸血鬼會將半消化的血液送回獵物的體內。在很短的時間之後，獵物就會被轉化爲一種類似屍鬼的劣等生物——“血僕”，成爲吸血鬼主子的炮灰敢死隊，直到徹底消亡。
“哦哦！是血僕啊！”
陳破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這事。
方驚蟄沒說話，畢竟現在是隊友，當面戳穿對方不懂裝懂的話不是太合適，這種事除了副本再做也不遲。
“我們就在這躲着嗎？不出去殺幾個？”陳破體內的武夫血液有些蠢蠢欲動。
方驚蟄搖頭，低聲道：“先別出手，現在這形勢有點看不明白。黎明守望者主要針對的是女巫，爲啥吸血鬼回來這裏搞事？”
“這有啥可想的，吸血鬼餓了唄！”
方驚蟄翻了個白眼，心說陳破這夥肯定特別適合去喪屍類的本子。
因爲丫沒有腦子！！！
但他還是耐心地說道：“還有個事你注意到沒有？從事發到現在，黎明騎士居然一個都沒來，滿場子都是文職人員和導遊，你就不覺着奇怪？”
因爲這會，方驚蟄已經看到有好幾個穿着白色和金色長袍的人，被那些黑袍血奴摁在地上摩擦了。
他們死的一點也不比那些遊客慢。
所以，這幫人要麼是純正的文職，要麼就是臨時客串的合同工，就跟現在的職業和尚一樣。
那麼黎明守護者的真正戰鬥力都去哪兒了？這特麼可是黎明守望的聖堂！分基地！辦公室！不能連個保安都沒有吧？
陳破哪裏想得到那麼多，不過腦子直接回答：“也許是來不及趕過來？畢竟事發突然啊！”
方驚蟄也懶得跟陳破做更多的解釋了，他又翻了個大白眼，心中決定下回他高低不跟陳破一組，說話太費勁了。
這時，方驚蟄注意到，晨曦殿內的那些血奴突然全都停下了動作，腦袋像多動症似的突兀地轉動，好像是在聆聽什麼。
很快，他們發出了“桀桀桀”的叫聲，開始繼續四下尋找還沒跑掉的人。
其中一個比較靠近方驚和陳破位置的血奴，扭過頭朝着兩人躲藏的方位用力地嗅了幾下。
然後，那血奴怪叫一聲，手腳並用地朝這邊衝了過來。
不得不說，陳破雖然沒腦子，但是戰鬥意識還是非常不錯。
從剛纔他就一直在注意靠近這邊的敵人，沒等到方驚蟄出聲提醒，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雙手握拳，手臂猛地發力，一層黑紅相間的金屬鎧甲就覆蓋了整條手臂。
“臥槽？託尼屎大顆！”
不怪方驚蟄感嘆，那鎧甲的模樣跟鋼鐵俠的頗爲相似，只不過光有手臂，跟人家的全身家比起來略顯遜色。
“躲好別動，我怕誤傷你！”
話音未落，陳破雙腳用力一蹬，整個人像發射出去的炮彈，朝着已經跳到半空的血奴射了出去。
有人打前陣，方驚蟄也自然樂得清閒。
當然，他也不是真清閒，只是現在這裏發生的事情處處透着詭異，比起打架，他更想知道吸血鬼來這邊鬧事的真正原因。
他把場上每個黑袍襲擊者都看了個便，全都是青色的菱形怪臉，張嘴時露出滿口尖牙，身形佝僂，四肢枯乾，都是一副沒長膀的石像鬼的模樣。
這就是一羣野獸，根本配不上吸血鬼這個名頭。
但是，這些野獸並不是毫無紀律恣意妄爲的，像這樣有預謀有計劃的集體襲擊行爲，必然是有高階的吸血鬼在背後指揮和操控。
很明顯，指揮者並沒有出場，而是躲在了幕後。
不過，方驚蟄馬上就想到了那個在外頭排隊時遇到的萊斯特先生。
一開始，他並沒有將萊斯特先生跟吸血鬼聯繫起來。
只是看到他比較白皙的膚色，這纔在心裏忽然冒出了“他會不會是吸血鬼的念頭”。
但後來萊斯特先生給他遞上名片時，方驚蟄留意到，對方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見，而那血管的顏色竟然不是青色的。
正常人的手背和手臂上能看到的血管，通常會顯示出青色，這是因爲這些血管都是靜脈血，而經脈血的血液含氧量不足，本身並不會如動脈血那樣鮮紅，而是表現爲紫紅色，當紫紅色的靜脈血透過皮膚，就會呈現出青色。
可剛剛那位萊斯特先生的手背上的血管顏色竟然是粉紅色的。
再加上方驚蟄接過名片的時候，觸碰到了他的指尖。
就那麼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一股冰冷之感，順着對方的指尖就傳了過來。
如果說對面是一位女士，手指冰冷還能說得過去。
但萊斯特可是個中年男人。
一般這個年齡的男人雖然不會像小夥子那樣全身都很熱氣，但也不會手指如此冰涼。
而且看他整個人的狀態，也不像是有重病在身的樣子。
想到這，方驚蟄又記起了一個細節。
那位萊斯特先生無意間總是朝自己頸間瞥上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的是貪戀和厭惡夾雜的矛盾情感。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下就摸到了那條銀項鍊。
說起來，脖子上的這根銀鏈子，還是方驚蟄心裏“真正的父母”最後一次去副本之前給他的，說是爲了慶祝他即將到來的18歲生日。
銀鏈子的下方還墜着一個圓形的小物件，是一隻真實之眼的造型。
這些年了，方驚蟄一直貼身帶着從來沒摘下來過，算是個情感的寄託物。
……
結合以上這些種種，方驚蟄認定，那個萊斯特先生十有八九是個吸血鬼。
而這個吸血鬼果然如他說的那樣，並不懼怕陽光。
看來吸血鬼襲擊黎明聖堂是早有預謀。
這位萊斯特先生，自然就是這次襲擊的主使者。
只是，剛剛方驚蟄注意到他並沒有進入晨曦殿，不知道去了哪裏。
難道說，晨曦殿裏的佈置，只是爲了吸引注意力，而萊斯特去的地方，纔是吸血鬼真正的目標？
方驚蟄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這時，忽然一個黑影朝着方驚蟄疾飛了過來。
刷——
一抹刀光劃過。
血奴被攔腰斬斷，身體裏並沒有多少血液涌出，等兩截的屍體落地，方驚蟄纔看到陳破已經被幾隻血奴圍上了。
雖然他應對的遊刃有餘，但已經顧不上方驚蟄這邊了，剛纔那個血奴就是他無意中擊飛的，結果方位沒有調整好，就飛到了方驚蟄這邊。
方驚蟄看着已經出鞘的“唐詩”，想着既然已經動手了，索性就別掖着藏着了，速戰速決纔是上策。
而且，他也擔心李墨野那邊，有沒有遇到同樣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