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擔心啊？”林玉問。
“擔心什麼？”韓婧反問。
“當然是擔心得一會的處罰啊。”林玉說。
“擔心有用嗎？”韓婧說。
“……”
“擔心要是能解決問題，巴以問題早解決了。”
真讓林玉沒有想到，韓婧這種人“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逛清閒街”的人，居然對於國際局勢還有一定的瞭解，更沒有想到她的話還說得相當貼切，相當有道理。
“總得想辦法吧，不然難道要蹲局子嗎？”林玉替她着急說。
“哼！”韓婧看都沒看林玉一眼，只從鼻孔中發出了這短促的一聲。
這一“哼”可不簡單，林玉感受到她同時表現出不屑、輕蔑、自信和胸有成竹。林玉知道她是副市長的女兒，在本市的範圍之內任何公權力都不得不賣她爸一個面子，除非像上次那樣她爸不讓，所以這次最好祈禱她爸不要出現。
“交警大隊有你認識的人嗎？”林玉見了她的神情，似乎已經猜到了一些東西。
“你可以把‘嗎’字去掉。”韓婧傲慢地說。
“什麼職位，說話管用嗎？”林玉問。
“你就是不相信我，我都跟你說了可以把‘嗎’字去掉了。”韓婧不屑的表情又說。
林玉本想再問問清楚，韓婧自信滿滿、心有成竹、傲氣沖天的模樣讓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畢竟他也知道這不是她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情，應該算是輕車熟路了，他只要靜靜地看她表演就好了。
他坐在交警大隊的大廳裏，韓婧被兩個交警帶走了。兩個警察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旁，正常情況下那畫面應該不難想象，她應該就是那種鋃鐺入獄、垂頭喪氣、悔不當初的樣子，可不曾想她得意洋洋、意氣風發，強大氣場愣是把它變成了兩個保鏢保護一個女陰星或者女政要或者女商人的模樣。
林玉坐在大廳裏等了好久，手機電量都消耗了一大格也沒見韓婧回來，這還真是出乎他的預料，從她離開時的態度、神情、話語來看，怎麼都是一樁小事，毫不誇張地說，也就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又過了快一個小時之後，林玉手機電量已經所剩不多，也已經坐得累了，忍不住要站起來伸伸懶腰，來回走動走動。
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問誰是林玉，林玉心頭一緊，連忙舉手應答，尋着聲音看見一個穿着制服的女交警，他快步小跑到她跟前說他是林玉。
“你認識一個叫韓婧的人嗎？”女交警問。
“認識，她是我女朋友。”林玉老實回答。
“那就對了，她要見你。”女交警說。
“她……她要見我？她的事情處理完了嗎？”林玉有些摸不着頭腦。
“等見到她你就知道了。”女交警說。
警察都這麼說話嗎，這麼一件小事情還用得着讓他猜謎嗎，爲什麼就不能乾脆告訴他呢。
還好林玉很快就見到韓婧，她一個人站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裏，房間裏空空蕩蕩，四面牆壁和房頂沒有一點裝飾，光光滑滑刷成白色，白得異常。
韓婧站在房子中間已不似先前模樣，她垂頭喪氣像一隻鬥敗了的鬥雞，神氣不在、神情慌亂。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林玉問。
“遇到了一些麻煩，事情不如想象那樣。”韓婧說。
“你不是有熟人嗎，怎麼回事，是不是級別不夠？”林玉有問。
“我認識的人是他們的大隊長，這裏沒有比他再大的了。”韓婧說。
“那是怎麼回事？”
“之前那個大隊長他……他調走了，現在換人了。”
“怎麼會這樣！”
無論韓婧還是林玉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一時半刻都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也許是因爲事不關己，林玉很快就冷靜下來，他問韓婧還沒有別的能說上話的人，韓婧說之前的那個大隊長是她在交警大隊唯一認識的人，林玉讓她往大了想，如果不是交警大隊呢？
“什麼意思？”危急關頭韓婧似乎變得愚笨了。
“交警大隊是不是歸公安局管？”林玉提醒說。
“應該是吧。”韓婧也不太清楚這些事情。
“那麼從公安局那邊找些關係說不定是條出路。”林玉說。
“你別說這真是個不錯的方法，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幸虧你提醒了我，不然我還真把公安局長陳建國給忘記了，當初交警大隊隊長這條關係就是他給牽上的。”
“沒想到你平時看起來像個廢物，關鍵時刻還有點用。”
韓婧的玩笑話讓林玉一臉無奈，他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他哪裏知道這是她肆無忌憚的玩笑，只道她情急之下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他有些傷心、難過，自尊心深深地受到了傷害。
每當夜深人靜他一個人躺在牀上，時常就會審視自己和韓婧的關係，漸漸發現不論他內心多麼不願意承認他都和“喫軟飯”“無能”“拜金”“包養”這樣的詞聯繫到了一起，可是每當見到韓婧的時候，他覺得她並沒有像電視劇裏的富婆對待包養對象那樣對待他，他覺得她還是很尊重他的，並沒有把他當作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以此他認爲他們的關係應該算是高尚的愛情，而不是下賤的包養。
可是現在林玉突然意識到，他以前的那些結論都來源於“他認爲”和“他感受”，都太過主觀了，要是跳脫出主觀視角客觀地看一看恐怕得到的結論就正好相反了。他想要是有第三個人從旁邊看他們的關係，他的那些沒被當作包養玩物的感受就不重要了，事實就是他確實拿了韓婧很多錢，他也沒有那麼地喜歡韓婧，很多時候他也想對韓婧發發脾氣，但是礙於她有錢又強勢的地位而忍氣吞聲了。
所以他一直認爲的愛情也許就是人們定義的包養。
“完了完了完了。”韓婧突然起來的話語打斷了林玉的思緒。
“出什麼事情了，什麼完了？”林玉問。
“空有關係，但是來不及了。”韓婧說。
“什麼來不及了。”林玉一頭霧水。
“來不及找陳建國幫忙了，我現在無論如何是出不去了，怎麼找陳建國？”
“給他打個電話，他們還能不讓你打電話嗎？”
“我沒有電話。”
“我有啊，看，我的手機，雖然電量不多但是打個電話沒有什麼問題。”
“我沒有陳建國電話號碼。”
林玉感到一些尷尬，他哪裏想到韓婧說的“沒有電話”是沒有電話號碼的意思。
“林玉你快想象辦法，快把我從這個鬼地方弄出去，我可再也不想被拘留了。”韓婧急得直跺腳。
“你別擔心我想象辦法。”林玉皺眉凝神說。
林玉是沒有辦法的，他只不過是安慰她而已，他本來是可以去找沈榮華，但是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韓女士我們隊長要見你。”剛剛那個女交警走進房間後對韓婧說。
“你們隊長？不是調走了嗎？”韓婧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
“是新上任的隊長。”女交警說。
“哦。”韓婧眼中閃過的一絲希望之火熄滅了。
她感覺到這應該是最後的審判，一向目中無人、信心百倍的她此刻也變得心慌意亂、六神無主，跟着女交警走出小房間的時候，不住回頭看向林玉，幽怨、無辜的眼神祈求他想辦法救救她。
林玉無能爲力，不敢看她的眼神，眼睜睜地看着她受苦受難也是於心不忍。只得低下頭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氣。
韓婧被帶走之後，林玉想了半天，現在唯一還剩的一線生機可能就是他去找陳建國幫忙，雖然他人微言輕和公安局長說不上話，但或許他報出韓婧的名字還有一線希望，死馬當活馬醫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得多。
他剛走出小房間的門口，居然看見韓婧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還把他嚇了一跳。林玉見她好像換了一副神情，剛剛那幽怨、無辜、慌里慌張的神情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倔犟、憂傷、氣憤。
林玉懷疑她是不是學了“變臉”幾分鐘的時間竟有那麼大的變化，也不知道大隊長對她做了什麼樣處罰，她竟能無緣無故突然回來，真是處處透着奇怪。
“你放心，我這就去找陳建國跟他說說情，相信你什麼事都不會有的。”林玉試着安慰站在門口的韓婧說。
“說什麼情，我纔不要說情，我不走了，我要坐牢。”韓婧紅着臉說。
“你……這……我……”林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下全變了。
“你回去給我準備一些衣服給我送過來，我要去坐牢，不承他的人情。”
“這……”
她剛剛還擔心被拘留，現在卻口口聲聲要坐牢，就算是按照法律也不一定就要坐牢，林玉想她是不是不知道什麼是拘留什麼是坐牢啊，要真是這樣那也太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