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真的想不到，你這一步會邁得這麼大。”
緩緩將手中所執黑子落下，嚴敬定定看着眼前的青年，似有感慨。
“邁得大，也不一定走不快，走不遠，不是嗎？”
雲楓笑了一聲，手中白子沒有多加思索，便似閒庭信步一般，落在了棋盤中心。
“是啊。”
嚴敬喟然長嘆，“藉由免費制遊戲一舉將電腦遊戲推上主流，一手催生電競產業，更是在電腦遊戲這一塊獨佔龍頭，如今甚至將手伸到全球範圍。”
“你雲楓一步步大跨步走到今天，絕不是頂着風險上來的，這一次，想必你也有十足把握。”
雲楓笑而不語，不置可否，對於眼前的老人，他從一開始就不敢掉以輕心。
世間有兩種人最爲可怕，一種是巧算無雙的陰謀者，一種則是獨掌大權的權勢者。
只要你還在紅塵現世中摸爬滾打，你就免不得要受這兩種人的操縱影響。
嚴敬不說兩種兼具，也遠比單純的後一種人要可怕不少，若非雲楓佔據了先機，這一次絕對討不了好。
有遊協乃至更大的力量爲嚴敬所用，對方本就不屑於和你斤斤計較地各自兌子爭先，能取巧勝得一籌，已是不易。
“你也不必太在意我，此一時彼一時，既然你向我展現了你的能力，那我嚴敬，豈能沒有容人之量。”
看着眼前青年哪怕功成，依舊不卑不亢，深藏不露的姿態，嚴敬眼中欣賞愈發濃郁。
似乎不再在意棋局的勝負，嚴敬的黑子沒有停頓多久，便又下了一招。
雲楓緊跟其上。
“這裏都是明白人，何必再這般試探，嚴老若當真如此想，就不會說出這番話了。”雲楓輕笑一聲，竟絲毫不留情面地落了嚴敬的話語。
嚴敬執子的手微頓，擡頭看了雲楓一眼，索性將棋子放回，長嘆一口氣。
“你說得對，只是我很好奇，我從不覺得自己的出發點有任何錯誤。”
“只要是勢力，崛起到一個程度，就不會由一個人做主，人的貪婪心和懶惰性遠超他們自己的想象，那個時候我遏制不了，你又要如何控制？”
“你邁步虎虎生風，行子乾淨利落，但你就真的能肯定，你所一手經營起來的工作室，不會成爲下一個資產牟利的工具嗎？”
嚴敬的眼神忽然變得無比銳利，想要從面前的青年身上看出什麼，或者說，得到一個答案......
雲楓略默，他很明白眼前老者的意思。
對方久經世事，看到的，比自己多太多了。
哪怕在前世，他也從來沒有經營過這麼大的一個遊戲開發團隊，更別說接下來自己等人只會越走越高。
哪怕是兩世爲人，雲楓對於自己接下來能否真正走出一條路來，也沒有絲毫把握。
但是。
雲楓眼中突然綻放出明亮的光芒，心中豪情自生，若是爲了這些蠅營狗苟的現實，就給自己心中的信念騰地方，這重生一世，未免太過窩囊！
“我不敢肯定，但你要問我何以行之，答案也不過如是罷了。”談笑間信手一指，順着雲楓的目光，嚴敬看到了牆壁上橫掛着的字幅。
嚴敬皺眉，徐徐念出了上面的四個大字。
這字幅沒什麼特殊的，就擺置在古簾作爲國家遊戲協會會長的座椅之後的牆壁上，一般來說在國家性質機構的辦公場所內，大多都會放上類似的字畫，用作砥礪自省意味。
至於真正能有效果而不是純做裝飾的，就是兩說了。
至於這句話的完整意味，嚴敬也知曉。
位我上者，燦爛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
意思便是，若說有兩樣事物能讓人心生敬畏不敢逾矩的話，那便是堂皇處於我們其上的星空，已經盤踞在我們心中的法律以及......
“道德......是嗎？真是看不透你啊。”嚴敬笑着搖了搖頭。
是啊，不論是什麼手眼通天的人物或者勢力，爲善爲惡都不過一念之間，哪怕法規再嚴密，也難免有所疏漏，真正的標尺，不過道德二字罷了。
“不下了不下了，你今日，本就不是來找我博弈的吧？”隨手將棋子甩下，看着棋盤上的棋佈，嚴敬哭笑不得。
他的這一手棋自成龍盤虎踞之勢，進可攻退可守，嚴敬浸淫圍棋多年，自認哪怕是國學棋士到場，也要殺個昏天黑地方能分個勝負，只是他卻沒想到，眼前的雲楓赫然卻是一個......
臭棋簍子。
才下了幾步棋嚴敬就發現不對勁了，對方別說下棋路數，就連拈棋子的方式，都顯得無比外行。
得虧嚴敬還備好茶，翻出這張錦繡棋盤，當真是對牛彈琴，空歡喜一場了。
“嚴老啊，時代早就變了，我們這些年輕人，哪裏懂什麼圍棋博弈啊？”雲楓無奈攤了攤手，一臉無辜，惹得嚴敬哈哈大笑。
“行了，今日這關算你過了，去忙你的吧，下棋這種事情，還是我們這種老古董樂在其中就好。”嚴敬揮了揮手，
雲楓淡淡笑了一聲，也是隨手將手中白子擱置在棋盤上，緩緩起身，對着嚴敬拱手一禮。
“既然如今我們兩方都相處無事了，那以後有什麼事直接讓古會長派人找我吧，總讓婉兒姑娘這樣的柔弱女子參與，未免太過不公。”雲楓擡頭，語氣之間，頗爲真誠。
嚴敬翻了翻白眼，“你以爲我願意啊，我老早就讓那丫頭不用摻和這些事了，是那傻丫頭不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雲楓微愣，這種事情，卻是他不知道的。
“今日多謝幾位款待了，告辭。”再次提出告辭，雲楓緩步走到門口，腳步卻是頓下。
背對着嚴敬，雲楓突然開口。
“既然你想要一個答案，那我接下來會給你的。”
“慢走，不送。”輕抿了一口熱茶，嚴敬悠悠道。
大門重重關閉，嚴敬搖了搖頭，開始收拾身前殘局，正欲提子，不禁輕咦一聲。
原本自己棋勢已成，雲楓那堪稱外行的棋路下，接下來無論如何下，都該導向自己的勝局纔對。
可當雲楓離去前的那一子落下後，原本四下分割的棋子彷彿統統找到了統帥一樣，被徹底連通了起來！
接下來若是繼續下下去，勝負，又再難料了。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嚴敬陷入沉思，思考着這無法得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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