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被時間遺忘之無限循環 >第6章 喜劇人生6
    10

    後來,我還是被同化了,把假裝變成了真的不正經。

    那時我斷指的傷口完全好了,但心裏憋屈,憋出了內傷。我不願意回家,晚上經常留在工地看門。幹完活,工地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正赤裸着上身洗漱。

    直起腰時看見一個女人斜靠門站着往裏瞧,目光熱辣中帶着不屑。我有些慌亂地躲閃她的目光,低下頭,看見自己壯碩的胸肌,黝黑的皮膚閃爍着奪目的光彩,荷爾蒙迅速飆升。

    我自信足以打動眼前這個年齡比我略老些的女人。便隱藏了羞怯,儘量直視她,模仿工友們的樣子說:“哦,歡迎老闆娘光臨慰問。”

    她說:“小雅是你家的?”

    媽的,這兩口子一個德行。

    我沒有回答,心裏的憤恨轉化成不甘,我舔舔嘴脣,嬉皮笑臉的問:“老闆娘給老百姓送溫暖來了,帶了啥好喫的?”

    她睥睨的一笑,踩着高跟鞋走近,一直走到我身邊,幾乎貼到我身上,挺挺胸說:“帶了倆饅頭,你喫嗎?”

    我梗着脖子,紫漲了臉,看着牆角說:“你幹給我就幹喫。”

    “今天讓你小子開開葷。”

    一輩子第一次喫牛排,我們去了我們這最有名的西餐廳“夢巴茜”。

    她要的是情侶間,燈光暗淡,朦朦朧朧的。我是曾經幻想過一夜情的,但從沒有想過會這麼直截了當。她坐在對面,身上香水的味道充斥着整個房間,掩蓋了空氣的污濁。我有些醺醺然。

    牛排端上來,服務生退出,我卻找不到筷子。

    她左手拿叉,右手拿刀。能看出那是一雙年少時曾出過大力的手,骨節粗大,握力十足。她刀叉配合出我能想到最好的嫺熟和優雅。

    我模仿着她的樣子,一番叮噹作響的操作。牛排內有血水流出,我說不熟。她冷聲說土包子。叉起一小塊帶血的牛肉送進鮮紅的嘴巴里。

    她牙齒輕叩時,雙頰上現出清晰的咬肌,雙眼蓄滿淚水。

    我扔掉刀叉,抓起牛排使勁塞進嘴裏咀嚼,嘴角溢出一抹紅色。腦子裏揮之不去是老闆的嘴臉。突然我像餓狗一樣撲過去。報復的快感,令我面目猙獰,動作粗野。

    我和這個女人不約而同,打算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報復同一個人。

    她狠狠的甩了我一嘴巴,“慫貨。”

    11

    無聊的我像對小情人一樣愛這套書。沒想到“研究”這書遠比在工地上幹活兒都累。我沒日沒夜的讀寫,書中人物的身影不停在眼前晃來晃去,和他們一起叱吒風雲經歷悲歡離合。

    可是隨着閱讀深入,這書裏面有一種讓人不安的東西,我說不出是什麼。但這種不安情緒充斥我的內心,闖入我的生活。一段時間後,我脖子僵硬,雙肩麻木,右手出現嚴重腱鞘炎。但我“入戲”了,怎麼也走不出來,我變成了裏面的人物,無時無刻不沉浸在其中。

    最難受的是開始失眠,整日整夜難以入睡。以至於我性格也發生了改變,變得暴躁易怒。不再怕老婆,故意把家裏弄得很髒很亂,連續一週不洗澡,不刮鬍子。開始挑釁兒子。我狠狠給他一巴掌,他跑進臥室裏哭泣。

    突然發現原來我纔是家裏的老大。

    我更加煩躁不安,暈暈乎乎,腦袋幾乎要爆炸。每天坐在書桌前,都覺得有人在我身後冷冷的看我,如芒刺在背。猛回頭,卻什麼也沒有。後來我所有的睡眠幾乎是趴在書桌上進行的。每一次睡着都在做同樣的夢。

    一個渾身散發着雌性的魅力身影,她向我靠近,凹凸有致的線條,柔媚彈力十足,像一匹沒有鞍韂的野馬。她釋放出悠悠的磷火,張開散發着輝光的雙臂緊緊纏繞着我。磷火點燃了我的軀體,慢慢吞噬我的靈魂。她用鋒利如刀的指甲劃開我的胸膛,托出一顆跳動的心。血液在沸騰,在她潔白修長的手指心在燃燒。我聽見心碎的聲音。

    不!我大呼,撿拾散落一地的碎片,一片片拼湊,還有夢困在裏面。終於所有的夢,在跳動的火焰裏化爲灰燼隨風飄散。

    12

    我因腦溢血暈倒在書桌旁,被送進醫院。在住院期間,娘和老婆還是把那套書給燒掉了,包括那些我譯成白話的手稿。

    半仙周全說,“雞爪”一直跟着我,要想活命必須把東西還給他。

    老婆去十字路口,在地上畫一個圈,又用腳在圈裏面虛畫一個是“十字”,給“雞爪”燒了滿滿一袋子幾個億的冥幣。告訴“雞爪”來“提現”,順便把箱子和那套書都還給他。

    聽完,我用柺杖使勁敲打着地面,口眼歪斜含混着大吼大叫,你在踐踏我僅有的一點尊嚴。拖拖拉拉奔向陽臺,準備縱身一躍。

    透過玻璃窗看見有人在向我招手。她纔是我想要的,我願意爲她燃燒,爲她瘋狂。

    聽見身後老婆大哭。那聲音由遠及近,刺痛了我的耳膜,她尖聲說你這混蛋要跳下去,我也跳,做鬼我也跟着你。

    唉,要是她陰魂不散的跟着我,那死了和活着有什麼分別?

    老婆說燒書和箱子的時候,異香充斥半條街。兒子搶出了兩本燒焦的書。

    我問兒子,書在哪裏,他沒吭聲。

    我身體在慢慢康復,走路和正常人已沒有兩樣,只是左半邊臉上肌肉還時常不受控的抽動。這一年多時間裏老婆經常抽出時間陪我。我好奇她小時候爲什麼給村裏每個人起一個動物名稱的外號。

    她說,“其實每個人生來都保持了一種動物特性,面相上帶着呢。”

    她又說:“總之一切早就過去了,對於孩子來講沒有一頓打解決不了的事兒。”

    我能看清她故作輕鬆掙扎的內心。

    兒子報名去了職業高中,他說畢業後去當兵。老婆終於開了屬於自己的小餐館,離家不遠。沒有客人時,我們就安靜的面對面坐着,沒有言語,直到把面前一杯最廉價苦澀的茶喝成無色無味的涼白開。

    娘說,俺兒的病徹底好了。這話是從電話那頭穿越千山萬水送進我耳朵裏的。一個月前,她毅然決然的收拾一個包裹到了一個遙遠的城市。在那裏照顧三十年前拋棄了我們,現在得了老年癡呆的爹。娘說,老東西的沒有了親人,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也只認識她。

    塵埃落定,胸中少了戾氣,只剩下煙火氣息。

    那次回老村像是一個夢,已經很遙遠。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不再重要。生活好像一本玄幻的書。我懷疑是不是真的回過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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