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被時間遺忘之無限循環 >第53章 閒適和閒事
    在高閣莊,男人盯着女人看,一般稱爲“相看”。有時眼神直直的近似無理,但根本就不算事兒。

    是個正常男人都有一套自己相看女人的本事。這裏面有莊裏人之間言傳身教,“傳、幫、帶”的結果。也有傳承過程中套路和方式在每個人心裏會有所增益或刪減,會有個人的發展演化。但總體方針和思路是不變或變化不大的。

    比如父母在爲自家兒子去相看媳婦時,都是看腰、看胯,臉面過得去就好。所謂“腚大,腰圓,生兒子不難。”窮人家相看時講究的是身架子大,好生養,又能下田幹活,那就是佳相。

    只是這個相看法,太簡單老套,有時也會看走眼。

    比如崔展源的爺爺和奶奶就是給人家騙了,相看時看到女人腰身壯大很是滿意,但兒媳婦進門三個月就生下了崔展源,成爲村裏人的笑柄。崔展源還有一個小名叫做“貓”。來源於“貓三狗四”的說法,意思就是貓三個月,狗四個月就會出生。

    想想也是,那麼好的閨女,如果不是着急脫手,怎麼會嫁給家道敗落,窮的叮噹響的崔展源他爹。

    還有瘸子高老拐和他那下肢癱瘓的婆娘,婚後都是指着對方高呼上當。他們是被三姑六婆中最壞的媒婆給騙了。

    相看時,媒婆對老拐說:“恁騎了毛驢從女方家門前走,到時候聽俺的。俺怎麼說恁就怎麼做,保證女方家看不出恁腿上的‘貴恙’。”

    她又跑去女方家裏說:“閨女身腿腳不靈便,就讓她坐在那裏攤煎餅,俺保證不會讓他看出你家閨女的‘小疾’。”

    相看那天,老拐騎着借來的毛驢到了女方家門口,看見媒婆正站在姑娘家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一邊擺手一邊對着正在攤煎餅的閨女說:“別送了,別送了,閨女攤吧,攤吧。”

    回頭又指指騎驢剛好經過門口的老拐說:“恁看看,門外那個騎驢的人,拐了,拐了。”

    高老拐忙調轉驢頭往回走。

    結婚第二天老拐,拐着腿,揹着攤巴媳婦一起去找那媒婆。媒婆卻振振有詞對老拐說:“俺當時就和恁說了閨女‘攤巴’‘攤巴’。”(在高閣莊對下肢不能行走的人叫“攤巴”。)

    媒婆又對着老拐的“攤巴”媳婦說:“俺當時也和恁說這人拐了,這人拐了。恁都聽的真真的,又爲啥來埋怨俺?還是快回家過日子去吧。”老拐揹着攤巴老婆回了家。

    後來想想也是,二人半斤八兩,也算門當戶對。

    在男人這裏單純的爲了“相看”女子而“相看”,又和想要找媳婦的那種“相看”有所不同。看女人先看哪裏,喜歡盯着哪裏看是能看出一個男人的教養和品行的。

    高老實谷堆在牆角從背後低着頭斜眼偷看女人的屁股,沒有女人會把他當男人看,在他面前走的肆無忌憚,所以屁股也扭晃的任性。

    常常自誇詩文有一定造紙(詣)文采不輸給老甄秀才的長老崔明刀卻喜歡看女人的小腳。他對人說:“未婚女子的腳叫做金蓮,結婚後小媳婦的腳叫銀蓮,那些裹腳布又臭又長的小腳老太太的腳嗎,叫殘蓮。”他還學讀書人的“風雅”,納妾後不久曾拿了自己小妾銀蓮踩過的鞋子盛酒喝。她那長舌頭婆娘出去逢人就說,在她指使下幹一天活的小妾那腳可真夠味兒。成天樂呵呵把享受“齊人之福”掛在嘴邊的崔明刀吐了一夜。喝的都沒有吐的多,想必是那酒太烈,上頭了。

    老甄秀才的相看就顯得文明一些,他說:“女兒嬌不嬌,走兩步,看看腰。過去楚國女人腰都細。”說這話時,總會讓人想起他是微笑着搖頭晃腦袋,微微迷了眼睛的樣子。可見老甄秀才也有過年少輕狂。

    而走下神壇,融入凡人中間的高邈,德行和品味絕對不輸甄秀才。不然人家怎麼是莊主呢。

    高邈被衆人圍在中間,他笑呵呵說道:“相看女人,一要看頭髮,通過梳妝打扮能看出女人品味,試想如果一個女人連頭髮都懶得搭理,蓬頭垢面還有什麼值得相看?當然女人的‘慵懶’不是真的‘懶’,‘慵’是一種格調,情味。比如柳三變說的‘墜髻慵梳,愁蛾懶畫’,溫八叉說的‘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這樣的女子才情俱佳,更有韻味。和‘懶’‘髒’是不能沾邊的;二看女人脖子,削肩配修長的脖子,白淨沒有瑕疵,走起路就像王羲之喜歡的大白鵝一樣,姿勢高傲而優雅,那種美是奪人魂魄的;第三看手,最好和喜歡的女子一起喫頓飯。好的女子手是嬌小細緻,骨節緊湊玲瓏,一定要仔細看她夾菜時捏着筷子的樣子,好的女子那握成的小拳頭是一隻精靈的小獸,骨節如峯,青筋若脈,手掌更是柔若無骨。而從小就幹活的女子,特別是幹過重體力活的女子,手掌定是茁壯成長,骨節粗大,甚至伸直手掌,指縫都無法完全併攏。這樣的手不管以後再如何保養也是廢了。‘小手抓金,大手抓糞,’就是這個道理。”

    衆人聽了頻頻點頭,心裏卻想,你說的原也不錯,這樣的女人恐怕臨淄城“留春苑”裏也沒有吧。高閣莊有幾個敗家玩意能拿出閒錢去那種地方?而莊戶人家女兒哪有時間花在仔細梳洗打扮收拾頭髮上?什麼三變,八叉的更是不懂,至於削肩,白淨沒有瑕疵的脖子,也不是莊戶人家天天下地幹活,風吹日曬能養出來的,那樣的手更是不可能,誰家女兒不是從小就要家裏外頭的勞作。

    按照這方法培養女孩子的人家在高閣莊伸出一隻手就可以數過來。那句“白淨沒有瑕疵”,在有心人眼裏可是極有深意,令人產生浮想,且指向性很強。

    背後有人議論高邈和莊裏幾個女人有些不清不楚,他和田寡婦、崔柳絮家的小女兒也不尷不尬。大家心照不宣。

    這樣看來,連崔萬山家的白靜也許得手了吧。

    種好自己家一畝三分地,別讓自家後院失火就好,看破而不說破,高閣莊不缺高人。

    高邈提到的女人,莊家人是沒有能力娶回家的,就是娶回家也養不起,但學會了這相看的方法,對莊裏人來講也是極好的。

    至少提高了自己的審美品位和了解了那些有錢人的取向。

    高邈的“相看”法極大拓展了高閣莊人對女人相看的範圍,豐富了內涵。以後出去拉呱吹牛也很有用。

    男人們幹了一天活兒,回家盛了飯,加些蘿蔔乾鹹菜在最上面,端着臉盆般的大碗到和合街或門外老槐樹下或是演武場邊上,谷堆着邊喫飯邊拉呱。也是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候。遠遠看見高邈走過來,大夥就端着碗起身,指着自己的碗說,高莊主喫點?高莊主笑着頻頻點頭說,喫過了,喫過了。大夥就重新谷堆在地上喫飯。

    除去喫飯,高閣莊人也習慣谷堆在路旁休息,就是有撐子或凳子也不稀罕坐,就是坐了也是谷堆在上面,跟猴騎駱駝似的。

    閒來無事或是累了,谷堆在路邊上砸牙、耍嘴相看女人,這也是高閣莊男人們的一大樂事。一件極解乏,極其有趣味的事。

    當然,相看女人也有風險的,弄不好也會是個灰頭土臉,成爲莊裏人的笑柄。

    其實成爲笑柄也無妨。正經到沒有朋友的那種,高閣莊還真沒有。莊裏誰沒有點笑話和落人嘴裏的口實,誰還沒有點不怎麼光彩的往事?太正經了誰還和你玩耍,那還是高閣莊人嗎?還是男人嗎?

    一天傍晚,天已經擦黑,年齡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高復興和崔柳絮老哥倆谷堆在村頭老槐樹下,瞪着四隻老花眼看見遠遠走過來了兩個女子。二人開始了“相看”。老眼昏花的二人,根據眼前的輪廓看出是倆女子,便開始在心裏加工臆測,品頭論足,說腰談胯。

    在高閣莊,這“相看”的言語很有講究,很顯水平和功夫的,並不比練拳腳來的容易,也有不同的層次和境界。

    境界高者,二人一邊相看一邊對話,一問一答,你有來言,我有去語,在問答間就“相看”了。

    而這問答要剛好讓走過來的女子能聽見,剛好要讓她感覺是在說她又不像是在說她,說的話在露骨和不露骨之間。一點也不露骨那還有什麼意思,太露骨就成了耍流氓,莊裏相親的低頭不見擡頭見,那可就過頭了,將來不好見面。

    所以要在似是而非之間,你可以這麼想,也可以那麼解釋。要讓走來的女子能聽的明白,但難發作。

    若走過來的是矜持一點的女子,聽到“相看”的言語,只能羞答答跑開,而那幾步跑是很值得“相看”的。

    你可以從背後看兩條修長的大腿,緊緻而有彈性扭來扭去的屁股,幻想上躥下跳起伏的胸脯。

    要是走過來的是直率大膽潑辣女子,定會朝着“相看”的人“啐”一口,甚至再大膽些會和“相看”的男人對罵幾句,那感覺就更好了。

    “相看”的男人就喜歡這樣的女子,這樣心裏才解癢,才能過癮,才舒坦。

    “相看”不就是閒來找罵嗎。

    就像是大夏天裏喫一口剛剛從水井裏撈上來鎮涼的西瓜,甜脆爽口,舒坦到每一根毛孔裏。

    但那天天已黑了,加之高復興和崔柳絮二人眼神不好使,過來的女人從走路姿勢上看嫋娜多姿,肯定是年輕女子。

    可是令二人沒有想到,來人到眼前,各自喊了一聲“阿爺”和“爹”。

    原來一個是崔柳絮的閨女,一個是高復興的兒媳婦。把二人臊的尥蹶子跑。

    一個半年不敢見兒媳婦,一個六個月不朝閨女的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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