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九都不在了,他又是誰的老祖?
他開始安靜下來審視高閣莊人。
如果你仔細觀察,高閣莊的人面相上都帶着動物特徵。
莊主高邈有時候像是禿鷹,堆在臉上再多的笑意都到不了眼睛裏,兩隻眼睛總是洞察一切,睥睨一切。他有時候又會變成發情的公狗,不停的掃視騷情年輕的女人,時不時吸吸鼻子嗅探女人氣味兒。
和高邈是不一樣的,二莊主崔萬山是狼,他是不合羣且孤傲的那隻,特別是這幾年他的眼睛裏出了桀驁,又多了悲傷和憐憫。
田婆子那短小的四肢,靈活的脖子,一舉一動像極了黃鼠狼。她身上永遠有那股子混合了檀香的狐騷氣。
田寡婦是狐狸,而且是高老九故事中的九尾狐,伶俐、機敏、圓活,看起來一雙眼睛總是潮潤的,看着無辜又有些可憐。她女兒田美枝是一隻嘰嘰喳喳乖巧快樂的小山雀。高羽之所以喜歡她就是因爲她的快樂會感染給周圍的人,使人忘記煩惱也快活起來。
黑太歲就是淄河裏的黑鮎魚,他的嘴角總撇着,有種呆霸氣。他人並不壞,就是那種面相,即使沒有人和他說話,嘴巴還是會一張一翕的,當他發怒時張大的嘴巴好像能吞噬一切。
船孃就是一條毒蛇,一條吐着信子隨時咬人的美女蛇,也許是水蛇,不然她怎麼和鮎魚黑太歲在一起了?
秋胖子是一頭野豬,有時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能激他與人動手,看起來憨憨的,但學功夫比一般孩子都快,招式狠辣,出手沒有輕重。他又不僅僅好勇鬥狠,手眼身法步凌厲中又帶着狡詐。
六指是一隻機敏的地皮子(鼴鼠),滿莊所有壞事都有他留下的痕跡,但他和高羽在一起,頂缸的總是高羽。
青杏就是青杏,酸澀瘦弱乾癟,一副永遠張不開的樣子。
大邪和二歪就是兩頭犟驢,走路都不知道拐彎兒的那種,死犟死犟的。
如果大歪和二邪沒有死,也許高羽還能在高閣莊繼續混下去。
話說有一天大歪和二邪各拎着一罈酒往家走。
一虯髯壯漢子推了一車酒當街叫賣。
大歪說:“在高閣莊賣酒簡直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你的酒怎麼比得上夏回來的酒有氣力?”
那虯髯漢子呵呵冷笑:“俺卻不信有誰的酒比俺這犝牛尊酒更好。”
大歪說道:“俺卻不信那裏的酒能比上夏回來。”
他把從夏回來酒館拿的酒放到地上,從那人車上抓起一罈酒,舉起,猛灌了幾口,咂咂嘴,說道:“還不如白開水,沒有味道。”
那人也不客氣抓起他的酒罈也猛灌兩口,咂咂嘴道:“還不如淄河水,沒有味道。”
二邪說:“你敢喝這一罈麼?”
那人道:“你敢喝我這一罈酒麼?”
大歪二邪各捧起那人車上一罈酒狂飲。那虯髯漢子也不示弱,提起大歪面前的酒張口狂飲。
一會兒三人各喝完一罈酒都是氣不長出,相視大笑。
他雙掌內力一吐一股酒水便從酒罈內飛出,張嘴狂吸。
二歪也抱起一罈酒說:“俺給表演一個鯨吞。”他也雙掌勁力一吐,一股酒水激射而出張口狂飲。
那人不甘示弱,說道:“俺只會牛飲,卻又如何?”
將二歪面前的一罈酒倒進木盆內,低頭伸進盆內猛吸。
不多時,三人又喝完第二壇酒。當時正到了晌午,天氣炎熱。大歪二邪覺得酒意上涌,二人均調內息將酒順着汗液排出體外,渾身散發着酒香。那人卻連汗也不出。
大歪說:“看俺可是醉了麼?”
那人說:“看俺可有醉意?”
二歪看看四個空酒罈,又掃視一圈周圍看熱鬧的人,見高羽也在,就對他說:“小老祖,煩恁去夏回來讓高廿二再取十壇酒來,俺哥倆和這吹大牛的人比比酒量。”
虯髯漢子卻說:“算了,俺認輸。”
大歪說:“俺看恁也沒醉,怎麼就認輸?”
虯髯漢子冷笑道:“俺喝酒兩壇酒有時就醉了,有時縱喝十壇酒也不醉。”
二歪急道:“這是爲啥?”
虯髯漢子說道:“早就認識恁兩個人。在高閣莊,恁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俺心惶惶不安,喝不痛快,兩壇酒就醉了,自然要認輸。”
大歪說:“恁要怎樣才十壇不醉?”
虯髯漢子說:“只要不在恁莊裏,俺高興了十壇也不醉。”
大歪說:“俺兄弟二人什麼時候佔過別人便宜?恁約時間地點俺們弟兄二人奉陪。”
二邪掏出一塊碎銀說:“恁喝了俺兩壇酒,俺喝恁四壇酒,這是多喝兩壇酒的酒錢。”
那人也不客氣,接過銀子在手裏掂一掂,從懷裏摸出半串銅錢,說道:“俺也不佔恁的便宜。”
見二邪不接,就把錢放進酒罈,然後又說道:“明天俺要去益都城賣酒,五更時分經過恁莊南邊,若是不服可同去。”說完推起車就走。
高羽見已經沒有熱鬧再看,就對大歪二邪說:“俺剛纔聽旁邊人說這人就是‘酒漏子’,一輩子都沒有喝醉過。恁贏不了他,還是算了吧。”
……
第二天五更,大歪和二邪站在了莊南大路上,見虯髯漢子推一車酒走來,那人只是點點頭並不多說,推車繼續趕路。
大歪和二邪跟在了後面。
一會兒,高羽氣喘吁吁的追上來,“恁既然要賭酒,俺給做個評判。”
走至夫子山時,天色已經大亮,猛擡頭看見路中間站了四個人。手裏各拿了一塊石頭,衝虯髯漢子呵呵的笑。
到了跟前,虯髯漢子放下車,回頭看看大歪二邪也呵呵冷笑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就是殺了俺也沒有犝牛尊。”
大歪問:“什麼他娘一夥兒的?”
二邪說:“什麼他娘犝牛尊?”
高羽對那四個人說:“好狗不擋道,要命的快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