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康安帶着十來個漢子趁衛德正他們還在伙房外,去伙房那領了烤火的炭和盆,還領了饅頭,外加拎來兩大桶的雞蛋菌菇湯。
這兒不得不說這裏軍營裏的伙食那叫一個實在,大白饅頭一個就有漢子們的臉大,雞蛋菌菇湯也是稠得幾乎不見湯只見料。
只是這會兒大傢伙沒幾個在意到伙食好不好。
至於說洗熱水澡這點,洗毛呀洗,他們現在哪還講究這,點上幾個炭盆圍着烤烤,暖和了就成。
年輕伙伕拉住準備走的衛德正,“衛屯長,這些人爲啥還要給他們喫喝啊,不都是……”
刀手在自個脖子上來回劃拉。
衛德正看傻子般的瞅他,“蠢,他們走了大老遠的雪地來給咱送糧,咱不給喫不給喝,不等於直白的告訴他們咱對他們有惡意?
營地裏現在才剩多少人,他們可是有兩三百來人呢,要瘋起來,對咱有啥好處?”
伙伕愣了下,了悟般的‘哦~’了聲,朝衛德正豎起大拇指,“明白,明白,先穩住他們。”
“自然,一切等夜深了再說,他們一路過來肯定累了,又傻的聽話的擠在一個帳篷內,晚上一睡着……”邪惡的挑了挑眉。
伙伕也嘿嘿的笑着接了後面的話:“那不都是案板上的肉。”
“你知道就好,咱都跟將軍一路了心裏咋還這麼沒數呢?眼光別太淺,他們來可是送了兩三千石的糧【一石一百斤】,還有那些棉衣棉被,不過一點饅頭幾桶湯的事。”
伙伕繼續搓着手嘿嘿笑着。
衛德正罵了聲‘德性’,轉身離開。
祈康安並不知道伙房在他們走後還有這麼一出,大夥回到帳篷內後開始分饅頭開喫。
田老太拎着框饅頭給一羣孩子們分,這麼大的饅頭娃娃一人一個足夠,不過田老太還是一人都給了倆,反正不是自己東西,隨便不佔白不佔,都揣着,隨時餓了隨時墊。
邊小聲的叮囑着:“拿了就喫,都別吱聲啊,這裏可是軍營裏,真抓娃兒,抓了就給拎戰場那兒,用來威脅咱朝廷的兵。”
小孩們原本看到雪白雪白的大白饅頭都是一臉興奮,一聽這話全嚇慘嘍,饅頭分到手裏都不造怎麼下嘴,看它都感覺連它都咧着大嘴想反咬他們幾口。
分湯的楊老婆子見狀哄道:“都喫啊,你們不吵不鬧不吱聲就不會被發現,也就不會被抓了。”
坐旁邊的田大嘴嚼着饅頭也道:“一路過來咋樣還咋樣啊,就都悄摸着些就成。”
安靜啊,這個會。
互相手指放嘴前‘噓’着,一小口饅頭一小口湯都是少有的斯文,沒有呼嚕呼嚕聲不說,還全都細嚼慢嚥着,猛不丁還能瞧出點文雅來。
大人們都默契的把娃圍在中間,也都儘量小聲的喫饅頭,喝湯都沒了平時的大口來大口去。
伙伕提着個桶從帳篷外路過,都疑惑的朝裏望了望。
明明瞅着有不少人啊,咋一點聲兒都沒?難不成這時全都睡了?
癟了癟嘴,這夥人可真是心大得沒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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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
傍晚時還沒太直觀的感覺,天逐漸的暗下來才明顯能察覺到,這營地裏兵並不多。
燃起燭火的帳篷就只稀稀疏疏的這一頂那一頂,從他們的帳篷門縫往外看,哪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隨着夜幕來臨,大傢伙心也都跟着越提越高,祈康安已經告訴了大傢伙,他們晚上得先進後面那座山,然後從山上再繞山道走。
具體有多危險,心裏都沒數,往哪繞也沒個準,就那臨近要出發的感覺吧,更讓你不自覺心臟被拽着。
他們這就在伙房旁不遠,偶爾着就會有三三兩兩的士兵從帳篷外路過去喫飯,更是讓帳篷裏的他們的心臟懸起又落下,懸起再落下。
二牛媳婦的生命源泉都被嘬出了血,這裏就她的娃是不受控因素,怕外頭有人時娃正好哭出聲,所以是有聽到腳步聲她就趕緊塞娃嘴裏。
可她膽子小,自個先嚇自個的把奶水嚇少了,娃可不就拼命的嘬嘛。
外頭就是許久沒聲兒了,大家依舊不敢吱聲,氣都不敢往粗了喘。
這感覺,它不累人,但它煎熬。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的帳外傳來道壓着的聲音:“祈老爺,寶姑娘,醒着不?”
喊祈老爺,這是自己人。
“醒着,都醒着呢。”壓根沒一個敢睡,,呃,不對,他閨女睡了。
祈康安忙站起來,坐久了,又過於緊張,腿都麻了,一站起來踉蹌了下人差點沒朝後倒去。
身後的蔫巴和祈二牛忙一人一手的頂住他。
祈康安這時也顧不得啥了,站穩了就忙小跑到門口,掀開個角落探了半拉腦袋出去。
帳外站着個眼熟的兵,是衛屯長所帶的四十九個兵中的一個。
士兵急急道:“快把人都叫出來,咱馬上走。”
“哎?哎。”
轉頭叫人,不敢大聲,“起來走了,都甭說話,腳步也放輕,記住沒?”
都點頭,小孩也個個自己捂住了嘴。
祈老頭小跑出來,將半醒不醒的祈寶兒交祈康安手裏,這個時候,乖乖在她爹那他更放心。
“爹,你帶着娘和二弟他們先走,我後頭斷後。”
祈康安早有準備,一手抱閨女一手拉過腰側的繩開始一圈一圈的將閨女跟自個綁在一起。
他是怕了,得防止閨女又一個不注意給他跑去找那啥將軍去。
老天都響雷了呢,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祈老頭沒有磨蹭,頭沒回的一馬當先出了帳篷。
士兵看到有人出來,沒二話的立刻引着頭前面帶路,祈老頭緊着跟上。
後面老祈家的人,村民們,一個個的匆匆出帳篷跟上前面的人。
最後走的,是祈康安和高大有倆。
祈康安在出了帳篷後,朝伙房方向看了眼,那是這附近唯一有光的地方。
那邊隱約着有笑聲傳來,聽着還挺熱鬧。
高大有跑了幾步,發現祈康安沒跟上,頓住腳步急急小聲催他,“安哥,快走啊。”
“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