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市公安局，刑警隊。謝無終已經坐在辦公桌上罵了一小時了，無奈他平時積累的罵人素材不夠豐富，翻來覆去就這一句精神病，吵得溫柏舟直想給他開個髒話補習班。
謝無終一邊罵着殺程宇超的兇手，一邊覺着自己可憐——他可能再也喫不到最愛的滷肉了。
“有結果了嗎？”江明月從外頭回來，帶着一身寒氣，一進屋便急切問。
謝無終搖頭，道：“沒這麼快。小詩語回家了？”
江明月點頭應是。
“她怎麼樣了？”謝無終問。
江明月回答：“不吵不鬧，只是偶爾流眼淚。”
一時間，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程宇超的頭被發現以後，附近有好事者拍了視頻，發到網上。程詩語一個同學，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把視頻轉給了程詩語，問：“看這是不是你爸？”
頭顱被水煮過，又被動物啃食，下頜骨和牙齒全部暴露，程詩語抱着手機看了很久，直到姑姑發現她一直睜着眼睛默默流淚，湊過去一看，當即嚇得魂飛魄散。
程詩語要求去現場，姑姑沒辦法，只得聯繫刑警隊，想請之前安慰過她的警察哥哥陪着她。
程詩語一直等到刑警們收隊，她想看一眼那顆頭顱，但沒人敢讓這孩子受那種刺激，都說別看了，看了難受。
程詩語堅持不肯走，刑警們也沒有辦法，最後，柳愛軍大隊長過去，對小姑娘說：“孩子，叔叔答應你，抓到兇手那天，我們一定讓你再見到你爸爸。”
程詩語看看眼前的叔叔，又看看江明月，見江明月點點頭，程詩語微微垂眸，終於也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早點找到兇手，程宇超的腦袋就不會被煮。江明月抹了把臉，思緒回到辦公室。
謝無終又開始唸叨：“上帝保佑，就在那家煮的，阿門阿彌陀佛！”
溫柏舟道：“你是不是說反了？要真是那兒，你以後都沒有滷肉吃了。”
謝無終道：“沒得喫就沒得喫吧，那也好過我們沒頭蒼蠅似的一直轉悠。”
謝無終的話提醒了江明月，現在想那些毫無意義，還是得打起精神來！既然人頭已經找到了，就更加不能懈怠了！他得做點兒什麼！
他也確實做了，“百年”滷煮店是煮人頭現場的說法，就是他提出的。他一說完，旁邊豎着耳朵偷聽的圍觀羣衆當場就吐了倆。
謝無終不解，問江明月：“小周說，那人頭是白水煮熟的，後又加了調料，你是怎麼想到早上的滷肉店的？你在人頭上聞到他家湯料味兒了？”
江明月還是有點兒反胃，忍住了，忽然想到一件事，問道：“我如果說，我是在滷肉店的廚房，聞到人肉味兒了，你會信嗎？”
“當然信！”謝無終很自然地道：“你是菜狗嘛，嗅覺靈敏很正常。唉？溫柏舟你懟我幹嘛？”
江明月：“……”
溫柏舟沒理謝無終，問江明月：“你真是聞出來的？”
江明月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最後搖搖頭，說：“聞倒不是真聞出來了。可能我媽喫素，我平時喫肉也少，有時候聞到會覺得特別難受。”
江明月吸了口氣，道：“我第一次進程宇超家，四面八方的血腥氣往毛孔裏鑽，我就想吐，早上在滷煮店的後廚也是，就算有調料味道遮蓋，我還是覺得，有那種氣味。”
溫柏舟看了他一眼，又問江明月：“當時還沒發現人頭，大家都當是個惡作劇，你那時候就留心這事兒了？”
江明月想了想，道：“算是吧。我回來之後也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半夜進入滷肉店的人，我會做什麼？
老闆娘說，後院的門鎖撬開了，我就試想自己撬門，老闆說早上來時候鍋裏還是溫的，我就試想自己點火。
然後我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夢見我帶着撬棍去撬門，還看見了早上巷口的那隻黑貓。
夢裏那種難聞的氣味一直跟着我，從巷口一直到滷煮店的廚房。再然後，張雯叫醒了我，說發現了人頭。”
溫柏舟點點頭。看來江明月是太投入，把推演過程融進了夢裏，因而講述出來多少有點兒神棍的意味了。
江明月完全沒覺得自己在推理，早已接受菜狗身份的他還在嘆息：“我的想法是，嫌疑人用老湯煮了程宇超的頭，可法醫的結論，卻是白水煮熟再用老湯煮，爲什麼要多這一步？”
謝無終抖了抖雞皮疙瘩，道：“你們說，這人會不會是食人癖啊？”
江明月道：“不會，如果真有那種癖好，就不會煮熟之後直接扔在小巷垃圾桶裏。”
謝無終道：“那就是喜歡看小貓小狗喫他唄！食人癖也未必只是自己喫。”
江明月又搖頭，道：“只是爲了喂貓狗，有必要冒險去別人家店裏煮嗎？自己在家裏煮完了帶到公園去，一上午能喫光了。”
江明月說完，擡起頭，見謝無終和溫柏舟臉色都不是很好。
“你們怎麼了？”
謝無終嘴角抽了抽，道：“你這個思維，越來越接近變態殺人犯了！”
江明月：“……不是你倆勾搭我分析的嗎？”
江明月起身拎包就要往外走，謝無終忙攔着他：“哎哎，聊歸聊，不帶急眼的！”
什麼玩意兒？
江明月揚了揚手裏的表格：“我去人力社保局，你去嗎？”
原地乾等着，毫無意義，等江明月回來以後，事情已經明朗了許多。
江明月的推論是對的，警方初步確定了煮人頭的鍋，確實是那家滷煮店的，至於爲什麼煮熟了又浸在老湯裏咕嘟了一遍，大家普遍認爲，可能是那氣味太難聞了，兇手自己受不了想掩蓋一下。
同時，程宇超的死因也有了最終結論——死者顱骨無外傷，確係遭割頸而死，後自寰椎連接處摘掉了腦袋。
同時毒化實驗室的同事還發現，死者體內殘留一種麥角新鹼類新式合成物，可使人陷入短暫昏迷，同時根據劑量的不同，可以達到製造虛假記憶的效果。
這種藥物難以獲得，但好處顯而易見。兇手可以將其作爲迷藥使用，保證他下刀的時候死者不會反抗，如果兇手失手，被害人可能會因爲記憶混亂而忘記這件事。
綜合以上因素可以確定，兇手和被害人一定認識！那麼警方就不必再擴大排查範圍了，僱兇殺人的可能也基本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