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苦着個臉,坐在醫院門前的大臺階上。
張雯抱着胳膊,倚着門廊,一臉江湖女俠的淡然。
謝無終還在那兒叨叨:“那小護士真厲害!小嘴兒叭叭的,句句都叨在理上!你們說,溫公子自己能應付得來嗎?”
說完又自己給人家加戲:“你們說,像這種剛認識就掐架的,是不後來都得成就個美滿因緣什麼的?我看溫柏舟老不說話,這小丫頭這麼能說,跟他還互補。職業特殊、觀點不同、性格互補!唉!唉電視劇劇情都出來了!你們說,他倆是不是要搞對象?”
江明月心說:“你可少操心別人吧!還電視劇劇情,電視劇你這種嘴欠的根本活不到第二十七集!”
“你搞過對象嗎?”江明月好奇道。
“沒啊。”謝無終的回答倒是在江明月意料之中。
“一看你就沒搞過。”江明月一臉閱盡千帆的嘚瑟樣兒:“我告訴你,咱們單位,根本不適合找個護士當對象。”
“爲什麼啊?”謝無終不解:“你配不上小天使的純潔?我能啊!”
“你也不能!”溫柏舟呢?別看人了趕緊把謝無終整走!
“那爲什麼啊?”謝無終求知若渴。
江明月大發慈悲,傳道解惑:“護士本來夜班就忙,咱們更是沒事沒晌兒,娶了人家又不能幫人家分擔,白天晚上讓人家受累,是不是對不起人家?”
“那要是喜歡呢?馮隊家嫂子就是護士啊!倆人過挺好,兒子都挺大了啊!”
江明月:“……誰跟你說馮隊了我說溫哥呢!”
“溫哥……華?”
江明月:“……不跟你瞎繞了總之溫柏舟不會跟那個小護士!你少操點兒心,多長點兒心,行不行?”
“那怎麼辦啊?”謝無終還挺急:“溫公子歲數也不小了,我都替他愁得慌。”
“我都替你愁得慌!”江明月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丟下一句:“還小天使呢,內部解決得了別禍害人家天使了!”
謝無終一頓,安靜了好幾秒,突然擡頭,直勾勾盯着江明月,盯了幾秒又開始盯張雯,來回逡巡了好幾次,笑容逐漸綻放。
江明月眼看着這傢伙就快把“百年好合”說出來了,忙不迭轉移話題:“說我那一百塊錢吧!”
張雯放空了半天,聽到這兒才終於有了反應,站直了身子,瞧着江明月。
“女警的心裏果然只有工作!”江明月又莫名其妙彆扭起來。
一百塊當然不是賄賂,天地良心,江明月最不缺的就是錢,當然,錢是他爸的,約等於他的了。
2011年,電子支付還相對新鮮,很多人都選擇現金交易,兜裏裝個錢包,裏頭塞着千八百的,也比較常見。像程宇超這樣的大老闆,經常交際應酬,需要帶的現金就更多,高景峯平時都會備着三兩萬。
案發當晚,兇手洗劫了程家的現金,確切數額不詳。後來宋一珂承認他當時一共拿走了12萬,除了一些零散的,大部分都放在他辦公室的儲物櫃裏。
高景峯給江明月的一百塊錢,就是宋一珂當晚盜走現金中的其中一張。
“你這麼確定?”
連理橋派出所,江明月看看密封袋裏的一百塊紙幣,又看看眼前的高景峯。
“行……吧!”江明月慨嘆這人真是執着:“你說,這錢是宋一珂拿走了,現在怎麼又在你這兒?”
高景峯道:“昨天他去幫同事買咖啡,我也一起去了,他付款的時候,我看到了這張,半路我藉口回去,跟店員換回來了。”
這都能認出來?普普通通一張紙幣,還是流通過的,邊緣都有些軟了。“這錢上有記號?”江明月隨口問。
高景峯:“有。”
江明月:“???啥記號?”
高景峯:“編號,是程詩語的生日。這是程先生的‘幸運幣’,他一直放在錢包裏,不可能花掉的。”
江明月還是覺得有點兒懸:“那如果是他給宋一珂拿錢的時候,不小心拿錯了呢?”
“不會。”高景峯篤定道:“這張單獨放在一個夾層裏,不會跟其他的錢混淆的。”
江明月笑道:“你還真是瞭解程宇超。”
高景峯沒反駁,道:“這只是個巧合,這張紙幣,是我無意間發現的,後來老闆就收了起來,大概三年了。”
江明月點點頭,低着頭陷入沉思。
一個司機,記得老闆女兒的生日,以至於看到錢上的數字,都能聯想到,還當做禮物送給了老闆,並且知道老闆把這張錢收在了錢包的什麼位置。
而且,高景峯提到程宇超的時候,一直叫程先生,唯獨這次,真真兒叫了聲“老闆”。有意思。
江明月這人愛琢磨,他那個“過目不忘”的本領,更是讓他在反覆琢磨中發現了不少新問題。
比如最開始,宋一珂往浴室方向看的時候,溫柏舟似乎很在意,江明月當時壓根兒沒多想,後來感覺宋一珂有問題,他就把腦子裏關於這人的畫面全都“調閱”了一遍,纔有了後來的種種分析。
悲傷的是,從某種程度而言,一臺幾十塊的執法記錄儀可以完美替代江明月的“超能力”,而且執法記錄儀還可以播放給所有人,江明月只能自己“看”,還不如人家幾十塊的功能強大。
菜狗依然是菜狗,最多是個自帶存儲功能還無法導出的菜狗。
說來話長,江明月琢磨的時候只用了幾秒鐘,便迴歸正題,對高景峯道:“你要舉報宋一珂?可是讓我們從錢上驗出指紋作證據,可不容易。”
高景峯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知道,這無法證明他與那件事有牽連。”
江明月不語,等着他說下句。
高景峯頓了頓,問江明月:“江警官,我想請教您一下,如果宋一珂真是兇手,他自首的話,是不是能不判死刑?他還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再被釋放?”
江明月沒回答他,而是反問一句:“你希望是什麼結果?”
高景峯道:“我當然希望他還有機會。”
江明月:“我沒聽錯吧?你是程宇超最信任的手下,現在卻在爲嫌疑人考慮?”
高景峯微微垂眸,又很快恢復,沉聲道:“我只是想知道,法律公正的判決會怎樣?”
江明月想了想,道:“要看具體情節,比如是蓄意謀殺,還是臨時起意,還有認錯態度,退贓情況,也會考慮家屬的刑事諒解書,總之,很複雜,我不是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