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他潛意識裏不願將那女子的事告訴其他人。
陸斐對上他的眼,秦墨面上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冰山臉,即便是剛剛被人發現身藏女子手帕,面色亦沒有絲毫變化。
陸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冷淡下來:“無事。”
沒再停留,陸斐徑直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思考了許多,在長公主這件事上,他最後悔的不是欺騙她,而是騙她說她喜歡秦墨。
如果是半個月前,看到秦墨身上的手帕或許他還會帶着幾分興味去看待這件事,可現在,真的看到了,事實如半個月前的他所想的發生了,他卻只覺得煩躁。
快到陸府時已是黃昏,天空漸漸暗淡下來,只西邊還呈着白天的光亮,路上行人匆匆趕着回家,只有路邊幾個小喫攤還留着,夏季的時候,街上這時候偶爾還會有牽着小孩出來散步乘涼的人,入秋之後,天氣轉涼,路上的人也漸漸變少了。
陸斐沒有坐轎子,他徒步走在大街上,擡頭便看到夕陽如熊熊燃燒的火,將天邊渲染得極爲壯烈絢爛,不消一會,天邊便只剩下一深橘色落日,令人不由想起“長河落日圓”。
往日裏這個時候他還在內閣辦事,更別提見到這樣的景色,迎着傍晚的習習涼風,陸斐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女子,她外着一身鵝黃色氅衣,頸邊的鵝黃毛絨隨風輕掃過她的臉,女子面若桃花,殷紅的小嘴水潤清亮,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清泉一般乾淨,看到他,她出神的眼眸頓時一亮,臉上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哥!”
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陸斐隔着路人遙遙看她,心情不由跟着平靜下來,他的臉上自然而然地朝她淺笑,心裏莫名明白了何爲踏實感,那就是萬家燈火,總有一盞爲他而亮。
走到她面前,陸斐迎着女子帶着暖意的目光,只覺得心間暖融融的,他將她的兩隻小手握在手中,眉頭微皺,聲音卻溫和:“不是說了不要在外面等嗎?”
卻見女子有些責怪地看着他,“可是哥你今天比昨天晚了半個時辰,我都要餓死了。”
陸斐不由輕笑,“你餓你就先喫啊。”
她卻搖搖頭,一臉“你怎麼能這麼想”的表情,“喫飯當然是要和家人一起喫啊。”
家人……
陸斐眸色微深,他想要的是能長長久久陪着他的家人。
沐浴出來後,葉綿驚訝地在外屋看到了坐在榻上看書的陸斐,她走近他,“哥,有什麼事嗎?”
陸斐的視線從書中轉移到她臉上,女子剛剛沐浴,身上還帶着暖暖的熱氣與香皂的清香,她穿着薄薄的紗裙,小臉乾淨白皙,透着淡淡的粉色,如出水芙蓉般乾淨明豔。
看到他來,她披上了一件白色中衣,動作間手帕落在地上,陸斐驀然想起他在秦墨那裏看到的一方手帕,黑眸越發深邃。
或許不是他想的那樣,只是秦墨小人兀自撿了她的東西。
葉綿心間一咯噔,還以爲被原主的兄長察覺到了她故意扔手帕的事,只是再看他的臉色,又覺得他只是作爲兄長在悉心教導妹妹。
她睜大了眼,認真地點點頭,“知道了哥,你放心吧。”
葉綿毫不愧疚地睜眼說瞎話,她願意爲了原主而對她的兄長好,可不代表她就願意放棄任何一個攻略目標。
在見到秦墨大那一刻,她便知道此人是攻略目標,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是一頂一的,這樣的人很難不成爲攻略對象。
即便最終發現不是也沒關係,她多撒網,總能網到一兩個攻略目標。
兄妹二人又話家常似得聊了聊過去,過去的事大部分是葉綿提起的,只是比起過去,陸斐更喜歡聊當下。
“哥,皇上兇嗎?”
陸斐看了她一眼,女子清亮的眸子寫滿了好奇,他不由輕笑,只是到底心理上了防線,沒直白說皇帝性格軟弱無能,他淡淡道:“皇上仁慈,是一位明君。”
他說的倒是實話,願意聽從他的改革意見,又願意替他擋下來自勳貴們的怒火,當今皇帝對他來說可不是一位明君麼?
如果皇帝對其姐能稍微束縛下,他對他的評價會更高。
陸斐如此狂妄,卻是因爲他確實有資本狂妄,在他就任首輔期間,國庫不知比往年充盈了多少倍,百姓的生活也越發蒸蒸日上,大衛朝整體都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氣息。
在皇權式微的情況下,不能不說如今強盛的大衛朝與陸斐有絕對脫不開的關係。
葉綿沉吟,“我聽說皇上有一位姐姐,也就是長公主,哥你見過嗎?”
陸斐臉色一怔,他面色有些古怪,“你在哪裏聽到的?”
葉綿不假思索,“客棧啊,我聽到那裏的人聊起的。”
她眨眨眼,突然想到什麼,故意逗他,“哥,你和那位長公主關係怎麼樣?”
她的表情帶着揶揄,陸斐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面色更加複雜,心裏越發覺得這是個危險話題,他故作看了看門外,不慌不忙地起身,“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吧。”
卻不知這欲蓋彌彰的樣子只會更讓人誤會。
葉綿目送着陸斐的背影,臉上揚起一抹竊笑,“知道啦。”
待回到臥房,想起葉綿帶笑的話,陸斐不由搖頭輕笑,若是她知道自己就是長公主,恐怕不會說出這種話。
他和長公主麼?過去是敵對的關係,現在……
是什麼關係呢?他說不上來,只知他希望她能一直這樣陪在他身邊。
最好永遠都不要恢復記憶。
京城一夜入秋,彎月如鐮刀般高高掛在高空,枝椏上的鳥兒偶爾啼叫,夜裏的風吹進臥房,叫人一下子感受到秋季的涼爽。
秦墨關上窗戶,吹滅了蠟燭,直接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