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熟悉了。
周遭忽然變得寂靜。
就在這時,男人轉身。
江蔓清分明看到了他手指間夾着一根菸,猩紅點點,煙霧若隱若現。
他看了過來。
心一慌,江蔓清立時別過了臉。
“江導。”楊蘭率先回神,微笑着打招呼。
江聿琛沒有迴應,只是抽着煙,漠然地看着江蔓清的側臉。
楊蘭心忽的咯噔了下。
那眼神
“蔓清,要我陪你麼”壓低聲音,她看向江蔓清。
江蔓清睫毛顫了顫。
“不用了,謝謝楊姐,太晚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時無異,“我和江江導說兩句話就上去了。”
“那好吧。”
見狀楊蘭也沒再說什麼,囑咐了兩句早早休息有事聯繫後就帶着小許重新上了車,但上車之際,她到底沒忍住,轉身對江聿琛說:“江導,蔓清最近工作連軸轉,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今晚也是剛從機場回來。”
江聿琛聞聲終於掀眸看了眼楊蘭。
楊蘭不卑不亢地朝他頷了頷首,這才上車。
很快,保姆車消失。
夜,似乎更深更靜了。
江蔓清站着沒動。
江聿琛亦是。
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兩人像是在無聲對峙,誰也不肯先低那個頭,彷彿先開口就會輸一樣。
但最終,還是江蔓清打破了沉默。
“有事麼”她望着別處,低聲問。
指間的煙已燃到盡頭,皮膚被燙到,有些微微刺痛,江聿琛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一瞬不瞬。
“過來。”他開腔,聲音極啞。
江蔓清沒動,只是重複:“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已經很晚了,我”
“過來。”
話,被打斷。
江蔓清心頭毫無預警狠狠一跳,她聽出了男人話中的剋制,以及慍怒。
垂落在身側的一隻手無意識地緊握了下,深吸口氣,她側首,鼓起勇氣終是迎上他沉暗視線:“到底有什麼事有事就說。”
抿着脣,她回看他。
倔強。
不屈。
只是只一眼,她忽的就想起了醒來前的那個夢。
夢裏有他。
可
夢中的那個清雋少年和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想,分明就是兩個人
如今的江聿琛,用性情大變來形容都不爲過,他早就不是那個少年了,而她也早就不是當年的江蔓清了。
想到這,不知是被回憶影響,還是惱怒於今晚他的出現,他對自己說活的理所當然,重遇後對他的害怕突然在這一刻被一腔孤勇取而代之。
她看着他,胸膛微微起伏,但仍極力剋制着情緒:“如果沒事的話,請你離開,別再打擾”
“上車。”
又是極冷極強勢的兩字。
江蔓清忽的臉色驟變。
曾經就是在這輛車上,他對她
“我不”手指驟然緊握,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排斥。
她說完就要走,然而想到什麼,她突然轉身,往公寓大門口方向快步走去。
可男人陰沉的嗓音隨之飄來時,一下就將那份暖衝擊,取而代之的是寒意陣陣。
“要麼,上車,要麼,你去哪我都跟着。”
江蔓清腳步倏地停頓
皎潔月光傾瀉而下,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看到自己微顫的雙手握拳握得越來越緊,一種無力的悲涼更是趁機蔓延至她的全身。
兩分鐘後。
她轉身,一步步走向那輛車,面無表情。
“砰”
上車,她泄憤一般將門重重甩上。
江聿琛只是看了眼,無動於衷,隨即繞過車頭上車。
隨着他的進入,江蔓清只覺逼仄的空間更加讓她難以承受,她當即降下了車窗。
風進來,她才感覺呼吸稍稍順暢些。
她一直看着窗外,儘管沒有轉頭,但依然能清楚感知身旁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極力隱忍着,剋制着,身體越來越僵。
車子始終未啓動,那道視線卻是越來越強烈。
終於,她受不了了。
“車已經上了,你到底要說什麼”
“安全帶。”
原本似乎要爆發的話一下被堵在了喉嚨口,江蔓清噎住。
“繫上安全帶。”視線終於從她身上移開到前方,江聿琛冷漠提醒。
江蔓清手指再度攥緊。
氣壓似在無意間一點點降低。
她用力咬了咬脣,用力攥過安全帶繫上。
“啪嗒”一聲,在詭異安靜的車內尤顯清脆,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路虎疾馳而出
速度極快
後視鏡裏的風景迅速後退,晚風吹亂了頭髮,江蔓清條件反射地攥緊了安全帶。
餘光裏,男人薄脣緊抿,雙手握着方向盤的力道似乎很重,她分明看到了他手背上的青筋。
車內的氣壓越來越低了。
江蔓清最終別過了臉,重新看向窗外。
車速,彷彿更快了。
壓的人喘不過氣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漸漸的,江蔓清覺得胃裏翻騰起了一股難受,有點兒想吐。
當難受又一次衝到喉嚨口時,她猛地捂住了嘴。
“呲”
剎車聲驟然響起。
還沒等她有所反應,旁邊車門被推開,又“砰”的一聲被甩上。
江蔓清眼皮跳了下。
這一刻,她腦中生出一個念頭
逃。
捂着嘴的手放下,無意識地,她搭上了門把。
要逃麼
她只想了一下,手上的動作早已快腦子一步。
用力一拉
鎖住了
像是一桶冷水從頭澆下,她驀地從恍惚中清醒。
就在這時,那側車門被拉開。
男人身形落下,熟悉的氣息再次盈.滿整個車廂。
一瓶礦泉水被扔在了她懷裏。
江蔓清低眸。
沒動。
像是在和她對峙,男人極有耐性的也沒動。
最終,還是江蔓清妥協,拿起了礦泉水,打開,仰頭,喝了幾口後,胃裏的不適似乎得到了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