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曕仔仔細細擦了一遍汗,再喝口水,目光始終跟隨着遠處的妻兒。
在一片桃粉中間,她身上的榴紅褙子十分明顯,一會兒牽着衡哥兒走路,一會兒抱起衡哥兒摘花瓣,娘倆的面容也在樹影間隱隱若現。
後面的山路上不斷有人語聲傳過來,有年輕的公子哥們結伴而遊,也有身穿彩羣的少女們歡聲笑語,帶幼童上山的倒不多。
休息夠了,魏曕去尋母子倆。
“爹爹!”衡哥兒手裏攥着一小枝桃花,舉給爹爹看,“桃!”
魏曕蹲下,剛要接花,衡哥兒往他身上一撲,舉着手要把桃花戴在爹爹頭上。
魏曕想到什麼,擡頭去看殷蕙,就見她也笑着看了過來,頭上插着一支粉嫩嫩的桃花,卻是人比花嬌。
魏曕默默收回視線,按住兒子的小手道:“爹爹不戴,男子都不戴。”
衡哥兒不懂。
魏曕則抱起小傢伙,走到別處,轉移兒子的注意力。
賞花賞了一個時辰,走走停停的,來到東山寺時,殷蕙竟然有點累了,只想躺在客房裏好好歇個晌。
魏曕提前讓長風在寺裏訂了一間僻靜的客院,一家人洗洗臉,僧人們便把午飯端了過來。
衡哥兒喫到一半,居然靠在乳母懷裏睡着了。
“抱下去吧。”殷蕙好笑地道,原來兒子纔是最累的那個。
等乳母退下,殷蕙敲敲自己的腿,對魏曕道:“您還想跑馬嗎?”
魏曕看她一眼,嗯了聲。
殷蕙:“那您自己去成嗎?”
魏曕吃了一口素菜,才淡淡道:“我對這邊的路不熟。”
她自己說的,要給他當嚮導,免得迷路。
殷蕙其實也想去的,就是累,如今被魏曕一催,她也就將疲憊拋到天邊,痛快地做出了選擇,喫完立即去內室換了男裝。
魏曕慢慢地品着茶。
門一響,他擡眸看去。
殷蕙準備的男裝倒是沒什麼稀奇,只是當她把長髮全部束起,屬於女子的豔麗彷彿也全部收了起來,只剩那份讓人在酷暑時節也會覺得心曠神怡的清新靈秀。
魏曕又想到了十三歲的五弟魏暻,若是遇到衛所裏的熟人,他假稱她是五弟,那些人大概也不會懷疑,只會詫異五弟怎麼長得這麼俊。
“出發吧。”
魏曕放下茶碗道。
殷蕙笑着隨他往外走。
今日出行,魏曕帶了兩匹馬,他也只有這兩匹,都是父王送他的,一匹矮小,乃是他十歲那年父王專門挑來讓他學馬用的,一匹是他十八歲個子長成了,父王送他的草原駿馬。
其他幾個兄弟也是一樣,雖然嫡庶有別,父王對他們卻一視同仁,沒有特別的偏愛誰或冷落誰。
駿馬他自己騎,矮小的那匹給殷蕙。
兩匹馬站在一塊兒,彷彿一對兒父子。
殷蕙小聲嘟噥道:“我怎麼可能跑得過您。”
其實她也有一匹馬,非常漂亮,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只是她要嫁進燕王府做貴婦,不好讓人知道她會騎馬,那匹馬也就一直留在殷家,沒機會帶過來。
魏曕已經上了馬,見她一臉嫌棄,道:“跑馬怡情,不是要比輸贏。”
殷蕙拍拍馬背,身姿敏捷地跨了上來,坐正了對他道:“比輸贏我也不怕您,只是得騎我自己的馬。”
說完,她又看向魏曕胯./下的馬。
魏曕看出了挑釁,也聽出了她的激將法,卻故意不理會,慢慢沿着山路往下跑去。
他不接話,殷蕙只好直接問出來:“那馬跟了我三年了,一直留在殷家,我想它它也想我,您看能不能牽過來,與您的馬放在一起養?”
魏曕想到了殷老的做派,衡哥兒才週歲就給了十萬兩,殷氏是老爺子的掌上明珠,送的馬又會是何等寶馬?
萬一牽過來,把他們幾兄弟甚至父王的馬都比下去,那是害她。
“等我見過再說。”
他沒有一口氣拒絕,殷蕙便笑出來:“好,我跟周叔打聲招呼,讓他趁您回城的時候把馬牽到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