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盛世庭成了統帥,燕王心中一沉。
如他所料,盛世庭帶兵有方,戰事變得艱難起來,大軍圍了濟南一個月都沒能攻下來。
這日黃昏,攻城再次失敗,燕王回到大帳,心情不好,連飯都不想喫。
平城的信使到了,一共兩封書信,一封是徐王妃給燕王的,一封是殷蕙給魏曕的。
燕王收下徐王妃的,讓信使將另一封送兒子那邊去。
不遠處的一座營帳,魏曕赤着上半身坐着,軍醫正在爲他處理左臂上的一處刀傷。
長風將信拿進來,魏曕立即猜到她肯定是生了。
今日是十月十二,正在他當初估算的產期內。
再看信封上的“三爺親啓”,端秀清逸,正是她的字跡,這便說明,至少她是平安的。
魏曕看向軍醫,見軍醫專心處理着傷口,這才撕開信封,取出書信看了起來。
宣紙上寫了密密麻麻一頁小字,開頭便是告訴他,她在初九早上生了女兒,母女平安。
看到這裏,魏曕笑了,剛剛因爲緊張而繃緊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軍醫偷偷瞥眼三爺的臉,見三爺神色溫和,他也鬆了口氣,真怕信上帶來什麼壞消息,主子們不高興,他處理傷口也戰戰兢兢的。
魏曕繼續往下看,看着看着眉頭就皺了起來。
殷氏從來不會過問外面的大事,這次居然在信上提到了濟南的戰局,說燕軍遲遲攻不下濟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平城,民心微亂,她也忍不住關心此事,並且想到了古時的“圍魏救趙”,推測現在京城兵力空虛,燕軍可憑藉騎兵優勢繞過朝廷大軍直襲京城。當然,她只是有個想法,順口跟他說說,戰事要怎麼打,還是得聽父王的。
魏曕匆匆看完信,便折起信紙,默默思索起來。
平城,殷蕙看着一從學堂歸來就一起來看妹妹的衡哥兒、循哥兒,心思遠遠飄到了濟南。
算算時間,魏曕應該也快收到她的信了。
這是殷蕙第一次干涉這場戰事,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上輩子魏曕沒怎麼跟她講過這三年的戰局,都是魏昳從他或其他武官嘴裏打聽到戰況,魏昳會與紀纖纖說,紀纖纖又會來給殷蕙“講故事”,殷蕙纔多少了解了一些,因此得知,濟南之戰對公爹、魏曕而言都十分兇險,一次是公爹被困大將們拼死去救,一次是魏曕、魏昡兄弟倆被夾擊,硬是殺出一條生路來。
在濟南,燕軍損失多名大將,其中就包括公爹最器重的指揮使之一高震。
因爲打濟南打得太慘,兵馬損失嚴重,公爹才痛定思痛,突然改變戰術,不再逐步攻佔城池,而是直奔京城!
殷蕙實在是不敢讓公爹、魏曕再冒險,戰場上變化太多,萬一這次魏家父子三人哪個沒能脫險怎麼辦?萬一馮謖父子或廖十三也死在濟南怎麼辦?
既然公爹會改變戰術,那提前兩三個月改了,是不是既能避免將士損傷,又能提前一段時間拿下京城?
她只是提前將公爹會想到的戰策變化告訴了魏曕,如果魏曕覺得可行,還有公爹做最後的決斷,如果魏曕不贊成她的信,殷蕙也無法再做什麼。
軍醫替魏曕處理好傷口,提着藥箱走了。
魏曕再次打開妻子的信,重新看了兩遍,他將信放入袖中,去王帳求見父王。
燕王剛準備喫飯,不管心情如何,飯終歸是要喫的,不然哪有力氣攻城?
兒子求見,燕王也就見了。
等魏曕走進來,燕王看眼兒子,露出個笑容來:“你母親跟我說了,殷氏又給你生了個女兒,女兒好啊,咱們家一堆男娃娃,是該多幾個女娃娃了。”
他現在有八個孫子,兩個孫女,老大家的眉姐兒是庶出,性子過於乖順,老二家的莊姐兒跟她娘一個樣,刁蠻跋扈。
看老三媳婦把五郎、七郎養得那麼好,新出生的小孫女應該也差不了。
魏曕順着他的話道:“待戰事結束,還勞父王爲她賜名。”
這也是吉利話,如果過後燕王還有心情給孫女起名字,那肯定是勝了。
起名又不難,燕王摸把鬍子,馬上就想到一個:“就叫寧姐兒吧,就盼着戰事早點結束,天下恢復安寧。”
寧姐兒,魏寧。
魏曕覺得“寧”字不錯,躬身道謝。
被孫女的事打岔,燕王恢復一些胃口,一邊喫一邊問兒子:“還有別的事?”
魏曕看看桌上的飯菜,道:“不急,等您喫完再說。”
悶葫蘆兒子來找他,要說的肯定不是小事,燕王不耐煩地道:“有話就說,別給我賣關子。”
魏曕只好提出直襲京城的戰策。
燕王嘴裏的肉餅就嚼不下去了,定定地看着兒子,眼裏迅速浮現出灼人的精光!
三兩口吞下嘴裏的餅,燕王一拍桌子,讓人去把幾位大將包括崔玉都叫過來。
大將們的營帳離得都近,得知王爺有事商議,一個個來得飛快,很快就在燕王面前站了兩列。
燕王提出新的戰策,讓衆將商議。
馮騰一眼就朝崔玉看去,覺得又是崔玉想出來的這異想天開之策,那可是京城,再空虛也有幾萬兵馬吧,京城肯定也像平城一樣易守難攻,何況還有長江天塹,縱使燕軍的騎兵跑得快,還能從江上飛過去?屆時盛世庭率領五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從後面包抄過來,燕軍插翅難飛!
有幾個武將與馮騰一個想法,都拿眼睛瞪崔玉。
崔玉笑了,轉身朝燕王恭維道:“王爺妙計!”
馮騰等人臉色大變,敢情這主意是王爺想出來的?
燕王將他們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問崔玉:“玉郎也覺得此計可行?”
崔玉道:“正是,兵力上,我軍最大的優勢便是騎兵,然而朝廷步兵源源不斷,一旦戰線拉長,朝廷靠一步步蠶食也能削弱我軍優勢。另一則,我軍攻城艱難,每次退兵,城池馬上又被朝廷奪走,除非能補足兵力防守,奪城又有何用?不如直襲京城,奪了京城,各地兵馬也便降了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