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說過,如果這世上的人啊,連遠近親疏都沒有了,那多可怕?
婆婆還問他,你說如果我和別人吵起架來,而我又是沒理的那個,你幫誰?
婆婆還說這世上啊,真有幫理不幫親的人,他們就該居廟堂,而我們這些勞苦大衆既然還懂幫親不幫理,也就都壞不到哪兒去,哪怕他們管咱們叫鄉野。
一個淳,一個樸,再加上一個幫親不幫理,所以是鄉野。
林葉懂婆婆說的道理,可林葉心裏想的是,你又怎麼會與別人吵架,你又什麼時候會沒理?
你教出來的孩子,不管是教了三天的還是教了三年的,應該也都不會壞。
他往回走的時候速度並不是很快,腦海裏時不時的回想起來那猶如鬼火般的兩點紅芒。
正走着,便見那個身穿黑錦的雄壯男人從另一個路口經過,那人看了林葉一眼,把手裏拎着的東西轉到身體一側,似乎是不想讓林葉看到。
林葉也沒多想什麼,只覺得那人應該是真正的高手,隨隨便便就處理了武館後院的東西。
至於那是什麼東西,林葉心中也大概有個猜測。
大將軍拓跋烈擊敗了婁樊大軍後短暫停留雲州,被封爲北野候,可是雲州卻並沒有因此就太平多久。
婁樊人退兵之後不到一年,拓跋烈準備班師回朝,雲州這一帶出現了一個邪門歪道,自稱朝心宗。
這些朝心宗的弟子,表面上以教人行善積德爲幌,實際上修行邪術。
他們以人血練功,其中大成者確實可以練出延年益壽的功效,甚至傳聞朝心宗的宗主已具返老還童的能力。
他們還暗中拉攏了不少官員,贈予人血所煉朝心丹,說是可以祛病驅邪。
只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在雲州發展壯大,那時候,一顆朝心丹在黑市上就價值百金,沒門路有錢也買不到。
朝心宗的異常發展,引起了大將軍拓跋烈的警覺,他請求天水崖上陽神宮的人出面調查。
沒多久,上陽神宮就查出來朝心宗的勾當,甚至還查出朝心宗有謀逆之嫌。
於是,天水崖分座的司首連夜派人趕往帝都歌陵,請求上陽宮調遣高手前來降妖除魔。
那一天,八百白袍落雲州,上陽宮弟子在一位大禮教的帶領下,與北野軍聯手剿滅朝心宗。
可誰也沒能想到,這一戰竟是持續了兩年之久,八百白袍在雲州折損三分之二,那位大禮教身負重傷爲代價,換來在珀然湖以小周天神法擊殺朝心宗宗主,宣告朝心宗覆滅。
這兩年間,北野軍大舉調動,在雲州全境搜剿叛賊餘孽,殺朝心宗弟子十萬人。
肅清匪患後,北野候拓跋烈被大玉帝國的皇帝封爲北野王,長留雲州駐守。
此戰的結果報知朝廷,以至於朝野震盪,誰敢相信雲州之內,大大小小的官員,竟有千餘人被朝心宗收買。
大玉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涉案之官,盡皆滿門抄斬,雲州之地,血流成河。
林葉也曾聽過到守善庫的江湖客講述這些故事,當時就有人說,朝心宗的人修行邪術,發功之際雙目赤紅,猶如野獸。
還說這些人一旦修煉了魔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越練越醜。
他腦子裏思緒萬千,不知不覺間回到了老陳的小院,推門進去的時候,腿上立刻就緊了一下。
小子奈竟是一直都在門口等他,見他開門進來,便飛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動作迅速行雲流水,抱住之後就一屁股坐在林葉腳背上,擡起頭,忽閃着那雙天下無敵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林葉。
雪犬小寒圍着林葉亂轉,激動的樣子,比小子奈還要過分。
“唉......”
林葉輕嘆一聲,任由小子奈掛在腿上,他挪着步子往前走。
小寒可能是不會坐在腳背上這種操作,於是便一口咬住了林葉的褲子。
林葉往前走,右腿上掛着一個小姑娘所以腳拖着地走,左腿上拉着一隻小奶狗所以四腳拖着地走。
走到客廳裏,林葉俯身,一手一個,拎着子奈和小寒起來,把子奈放在板凳上,把小寒放在子奈懷裏。
“餓了?”
林葉問。
小子奈一個勁兒點頭。
林葉道:“不是給你準備了喫的嗎?”
昨夜裏知道了這丫頭賊能喫,林葉就沒敢少準備,唯恐餓着了她。
那鍋裏留下的飯菜是他一大早起來做好的,他覺得這丫頭喫一天沒問題,再能喫,畢竟也就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具體幾歲他也忘記問了,還能喫多少。
昨天夜裏喫的多,大概是因爲太久沒有喫過一頓飽飯,所以纔會顯得嚇人。
林葉一邊問她一邊往廚房走,掀開鍋蓋看了看,空的,饅頭和菜本在篦子上邊,篦子乾乾淨淨跟洗過了似的。
別說食物,連篦子下邊的水都沒了,看鍋乾乾淨淨,料來是這個丫頭還勤快,把竈鍋刷過了。
林葉伸手把圍裙拿過來的時候,見那小丫頭抱着狗兒已經坐在廚房門檻兒上了,朝着他嘿嘿傻笑。
“你還把鍋洗了?”
林葉道:“值得誇......”
話沒說完,小子奈搖頭:“水,喝了,全喝了。”
林葉沉默片刻,走到小子奈面前蹲下來,一隻手放在她腦袋上說道:“喝水屋子裏有燒好的,下次不要喝鐵鍋裏熱飯菜的水,不乾淨。”
小子奈眼睛亮晶晶的,嘿嘿笑着回答:“可是,那鍋裏熱着飯菜的水,有饅頭的味道。”
林葉怔住。
他在小子奈的腦袋上揉了揉:“等我一會兒,我給你做飯喫。”
他轉身去竈臺那邊,身後傳來小子奈的聲音。
“哥哥,你慢慢做,別燙着,我忍得住,我可會忍着了。”
林葉心裏一顫。
他回頭擠出一抹笑意:“放心,哥哥做的又快又好,還不會燙傷自己。”
小子奈舉起大拇指:“哥哥棒!”
正說着話,老陳拉着木車回來,已是夜深,他的湯麪攤子也沒什麼生意了。
小子奈回頭看向老陳,又沒心沒肺的嘿嘿笑起來:“爺爺。”
老陳被叫的一愣,看向廚房裏的林葉:“她管你叫哥哥,管我叫爺爺,你管我叫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