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一步,林葉其實可以離開了。
他轉身走了的話,不會再受傷,也沒人有資格說他不夠義氣。
可林葉活着的追求,本就不是爲了在乎誰說他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也朝着那座樓走過去。
凝春樓的正門已經粉碎,樓前邊最奢華漂亮的門面也已破碎不堪。
腳下踩着碎木和瓦礫,林葉在正堂裏稍稍駐足,他沒有看到莊君稽等人,也沒有看到地上有屍體。
正堂的後邊多了一個門,看起來就應該是新開的,因爲那門的大小和寬度,和靈山奴差不多少。
林葉又到了後邊,他看到了人,也理解了爲什麼莊君稽等人進來後,會沒什麼聲息。
他們都被困住了。
林葉一出現的時候就聽到莊君稽的喊聲,可爲時已晚。
因爲整個後院,都是一個陷阱。
在後院的四角,各有一尊像是墨玉雕刻而成的石像,此時散發着淡淡的光。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現象,光,再淡,應該也是明亮的,哪怕能照耀的範圍極小,也該是明亮的。
可這四尊石像上發出的光卻是黑暗的,但你又不能否認它確實是光。
那一閃一閃的黑光,就像是四個在這人間不該出現的黑洞。
被黑光照到的人,也許很快就會被這黑洞給吞噬進去,萬劫不復。
黑光忽明忽滅,林葉能看出來,石像上雕刻着很細密的文字,但絕不是大玉的文字。
與其說這裏是一個後院,確切來講應該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天井。
一圈都是樓,天井大概有五丈見方,那四尊石像,就在這天井四角。
莊君稽盤膝坐在地上,看起來臉色白的嚇人,而那柄可奪人心魄的青鳥,也靜靜的躺在他身邊。
從他現在的狀態就能看出來,此時的他,大概連站起來都有些難。
靈山奴擋在他身前,那剛剛纔衝進來的兩兄弟臉色也極差,但還是擋在了莊君稽的身後。
三人,呈品字形把莊君稽護住,可實際上真正還有些戰力的,只有靈山奴。
“他們爲了殺我,倒也真是煞費苦心。”
莊君稽看向林葉:“葉子兄弟,你走吧,對你來說,這件事可以到此爲止了。”
林葉沒有迴應他,而是依然看着那四尊石像。
他鼻子裏嗅到了一些淡淡的藥氣,似乎也是從石像上散發出來的。
可壓制着莊君稽等人的一定不只是那藥氣,而是石像本身有一種特殊的作用。
江湖真的太大了。
林葉見識到了近乎於武嶽境的強者,莊君稽的青鳥讓他大開眼界。
也見識到了可能混江湖的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更高深的東西。
法陣。
“誰也走不掉。”
樓上,月溫柔扶着欄杆往下看着,她已經把面紗摘掉,那確實是一張很漂亮的臉,看臉型,也該是一個溫柔女子纔對。
她說:“莊君稽,你說的沒錯,爲了殺你我確實煞費苦心,可你若以爲,這法陣是專門爲了你而建,那你就真的自大了。”
她眉目之間,已經滿是喜色。
“當年比你青鳥樓強盛一倍不止的壯士會,攻打飛魚堂一戰,他們幫派中的高手全軍覆沒。”
月溫柔指了指那石像:“就是因爲他們不該闖進來,不該進這天井。”
林葉懶得聽她廢話,他問莊君稽:“這東西,壓制的是內勁?”
莊君稽道:“應該是,一進這天井,內勁便似乎被困住了一樣。”
他這身子,內勁不能用,便等同於一個廢人。
可是飛魚堂的人很有耐心,明明已經把這幾人都困住了,卻還沒有急着動手。
所以,林葉猜測,這法陣是對修行者於無形中持續傷害。
等到過一陣子後,困於法陣之中的人,便會因爲內勁耗盡而死,縱然不死,也肯定不能動了。
這就是莊君稽帶給飛魚堂的壓力,哪怕他病瘦之軀,哪怕他這般虛弱,飛魚堂的人還是不敢貿然下來殺他。
看起來,那些站在樓上的人有多麼得意,就有多麼的自卑和怯懦。
“內勁啊。”
林葉緩緩吐出一口氣:“那玩意是真的好,可我沒有。”
他邁步而出,朝着一尊石像走過去。
只要毀掉石像,這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法陣,當然也就破了。
見林葉朝石像過去,月溫柔眉頭一皺。
“其實,你本該是這局中最不該死的那個,但你偏偏自己要尋死。”
樓上,無數飛魚堂的弟子將長槍擲下,密密麻麻。
靈山奴用自己身軀護住莊君稽,楚淡容和楚定從兩兄弟雖然不能使用內勁,但身體本身就頗爲強壯,所以此時還能閃避,但他們皆已無力再去幫林葉的忙。
那一根根長槍筆直飛落,一下一下的戳在靈山奴的後背上,他就那般俯身撐着。
林葉在密集的飛槍中不斷躲閃,進一步,卻又被逼退好幾步。
他力氣本就不足,閃轉騰挪,遠不似最初時候那般靈活迅疾。
退後數步,林葉擡起右手,大拇指在自己身上又點了一下。
不過是,再廢一穴罷了。
之前在門外的時候,他已經在想封閉死穴,以命換力。
此時,比起封閉死穴的選擇,似乎還要好不少。
劇痛之下,林葉精神也爲止一震,傳遍全身的痛意,讓他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片刻後,林葉撐開了黑傘,腳下發力朝着石像疾衝過去。
數不清的飛槍落下,打在黑傘上,砰砰砰的聲音中,飛槍被盡數彈開。
天井只那麼大,以林葉速度,有黑傘遮擋,他兩步就到了其中一座石像之前。
然後他將力量匯聚於左臂之上。
左臂,是他本不願意讓許多人知道的祕密......他左臂的力量,遠超右臂。
這一拳轟出去,堅石也能砸碎。
轟的一聲。
林葉的身子向後倒飛出去。
那石像外邊,竟是有一種極爲強大的氣場,林葉這可開碑裂石的一拳,沒能攻破無形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