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一座破舊,偏僻,又苦寒的邊關,卻一次次擋住了婁樊人南下的腳步。
這裏駐紮的士兵們,生活的環境如此惡劣,卻依然堅守。
“如果朕這次什麼都沒有做到,那對不起他們。”
玉羽成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城牆上那些守軍士兵的衣服,看起來是那麼破舊,都是補丁套着補丁。
又何止是衣服呢,他們的皮甲看起來已經舊的要爛掉一樣。
天知道,他們已經多久沒有更換過裝備,天知道,他們已經多久沒有排過輪休。
陳微微站在他身邊,聽着這些話,心裏卻並沒有什麼觸動。
他經歷過許多事,而且對他個人來說,他經歷的那些事都算不得什麼愉快。
每件事都讓他的心變得越來越冷,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會悲天憫人的少年了。
若玉羽成匆這些話是他在十二三歲的時候聽到,可能還會感受到玉羽成匆的悲傷和無奈。
但現在,他心靜如水。
“國師。”
玉羽成匆問:“如果,大玉是一個小國,冬泊是一個大國,那......”
陳微微回答:“沒有如果。”
玉羽成匆道:“是啊,沒有如果,所有弱小者的強大,都在幻想中。”
幻想的越壯麗,現實越殘酷。
“十天。”
陳微微道:“陛下在感懷這些,不如考慮一下,這十天過去之後如何應付婁樊人。”
他看向玉羽成匆:“陛下也該記着呢,我們到來風口已有三月,三個月......夠婁樊人準備集結大軍的了。”
玉羽成匆道:“朕沒有什麼辦法了。”
聽到這話陳微微心中有些堵,因爲他好像又到了不得不做取捨的時候了。
三個月了,在孤竹的寧海棠沒有給玉羽成匆回信,這其實足以說明,玉羽成匆最後的期盼也落空了。
到了這個時候,陳微微必須要去思考,自己下一步怎麼走。
是離開冬泊回大玉,還是去別的地方闖蕩。
回大玉,沒有什麼奇功,地位又不夠,他不可能輕而易舉的進奉玉觀修行。
況且,宋十三一點消息都沒有。
玉羽成匆等不來消息所以心急,心急到了最後就是絕望。
陳微微沒有絕望,但充滿了失望,沒有消息送回來的宋十三要麼死了,要麼跑了。
他看得懂宋十三的野心,所以他不覺得宋十三在這個關鍵時候會跑,那麼結果就只剩那一個了。
沒有了宋十三,陳微微就好像失去了左膀右臂。
他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麼,就是看問題不夠全面,也不夠冷靜。
沒有宋十三那樣一個人爲他出謀劃策,靠他自己去謀那麼大的將來,他舉步維艱。
如果不回大玉呢?
他不甘心,不回大玉,他永遠都不可能帶着驕傲俯瞰林葉,永遠都不能讓他父親知道,到底誰纔是最爭氣的那個。
這個世界上,什麼纔算爭氣?
從來都沒有變過,就是名利和地位。
“陛下,臣先告退,也該準備一下回仙唐的事了,臣去安排一下弟子們,先去探探路。”
他說完這句話就準備走,他只是不想和玉羽成匆再說什麼,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去思考一下將來的路應該往哪兒走。
玉羽成匆點頭道:“回去吧,國師好好休息。”陳微微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他回到住處,坐在院子裏發呆,雖然這裏很冷,風很大,可他不想回屋子裏去。
屋子裏暖和,能遮風擋雨,但總是顯得那麼憋悶。
就在這時候,一名隨他來這的弟子出現在門口,看起來臉色有些不對勁。
陳微微看了他一眼:“什麼事慌慌張張,連規矩都忘了。”
那弟子叫申士客,冬泊人,有一身武藝,而且人也算機靈,所以被陳微微留在身邊用。
申士客快步走到近前,壓低聲音說道:“弟子之前奉師命去四周探查情況,遇到......遇到了一個人。”
“誰?”
陳微微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也沒在意弟子會遇到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是,是從歌陵來的。”
申士客回了一句,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明顯有些複雜。
陳微微一驚:“是宋十三回來了?還是他派回來的人?”
“回師尊,不是宋副座,那個人說他姓崔,從歌陵來,還說宋副座去歌陵見過他。”
陳微微猛的站了起來。
難道宋十三沒有死?只是因爲歌陵那邊的事不好辦,所以一直到了現在纔有消息?
一想到這些,原本心情格外失落的陳微微,立刻就變得激動起來,在弟子面前,甚至都有些壓抑不住。
他太需要得到宋十三的消息了,那可是他能夠榮歸歌陵的極重要的一步。
“快去把人請進來。”
陳微微吩咐道。
申士客搖了搖頭道:“那人說,最好還是不要在這和師尊見面,畢竟這裏的人不可信任,他說,今夜請師尊到城外林子裏相見,他會一直等着。”
 陳微微想了想,點頭:“也好。”
這裏畢竟有許多耳目,不僅僅是玉羽成匆的人,天知道百里紅蓮背後的人是誰,百里紅蓮又是誰的耳目。
此時此刻,城外那片不大的林子裏,崔覆野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
顧夕照就站在林子邊緣處看着,整個人依然像是出了鞘的長劍,散發着冷冽的鋒芒。
因爲林葉在仙唐城耽誤了幾天時間,反而被崔覆野先一步趕到了來風口。
上次在歌陵,宋十三代表陳微微去見崔覆野的時候,崔覆野根本就沒把那莽夫當回事。
可是,誰又能想到,這纔過去多久,崔覆野就不得不親自來見陳微微。
“小公爺。”
顧夕照回頭看向崔覆野:“真的要在這裏一直等?”
崔覆野點了點頭:“等。”
顧夕照道:“也太給他面子了。”
崔覆野道:“我都沒覺得自己跌了臉面,你卻覺得有些掉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