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到了,真的是學到了。
王風林派人找他,讓他寫一些東西,這其實只是錦上添花的事。
崔覆野在那一刻就明白了,看起來被林葉破開的局,實則是纔剛剛被林葉親手打開。
前邊兩個局是不是真的?
是,當然是真的,如果林也不夠聰明的話,在前兩個局裏就已經被玩死了。
正因爲王風林知道林葉聰明,而且還是這天下間少有的聰明,所以他這個局,是層層疊加環環相扣。
林葉想到的,王風林都想到了。
他佈局,林葉破局,他在前林葉在後,可是林葉的反應都被王風林算計的一清二楚。
他算計到了林葉會安置冬泊和孤竹來的難民,所以藉此要推動雲州民變。
他也算到了林葉會用什麼辦法破他的計策,那就是釜底抽薪,把冬泊人和孤竹人都送走。
而且是以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送走,不是林葉不要他們,是他們自己不老實,鬧事,甚至譁變。
大玉怎麼可能容忍譁變的罪人繼續留在雲州,所以捱罵的不可能是大玉。
那些被驅離出境的人,回去之後就會被罵死,因爲冬泊人和孤竹人會覺得,是這些人斷絕了他們的未來出路。
如果第一批人不鬧事,老老實實的,那麼後續去的人自然也能被接納。
沒有了希望的冬泊人和孤竹人,一定會這樣認爲。
林葉這一招很妙,很棒,王風林都一定會爲林葉鼓掌。
不但把眼前的威脅解決掉了,還把潛在的威脅也解決掉了。
想想看,王風林大概還會很欣慰,唯有這樣的對手才配得上他,才配得上他的妙計連環。
林葉連破兩招,王風林不會生氣,也不會沮喪,他只會開心。
如果他表現出來了生氣和沮喪,那一定是他裝的。
他開心,是因爲到了林葉派人到雲州各地查案這一步,後邊的事,林葉已經破不了局了。
御凌衛在雲州,查這些事,林葉不可能繞開御凌衛。
這不是什麼複雜的事需要去推算才能想明白,很淺顯,根本就不是什麼難想到的事。
因爲林葉若要避嫌,若要不被朝臣猜忌,不被天子懷疑,那這件事他就得交給御凌衛來辦。
御凌衛只要查了,就一定會查到寧未末當初大量收受賄賂的事。
只要查了,御凌衛就不可能爲寧未末來隱瞞案情,不可能明知不報。
而下一步,王風林早已做好了安排。
用不了多久,歌陵朝堂上就會有人站出來,至於以什麼方式站出來,那就是更簡單的問題了。
隨隨便便選一個朝臣出面,說自己在雲州那邊的親戚,悄悄派人託關係託到了他這,想求他幫忙撈人。
他作爲朝堂官員,自然不會做出什麼違背國法朝規的事來,所以嚴詞拒絕。
但這個事,他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身爲一個合格的官員,最好是身爲一個合格的御史,那自然要把這事在朝堂上當着陛下的面,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出來。
天子再怎麼護着寧未末,也不可能對這麼大的案子置若罔聞,不可能把國法當做兒戲。
這個案子只要查,天子都不能壓得住,因爲寧未末在雲州的時候是真的收了銀子。
崔覆野想到這,嘴角都忍不住揚了起來,高興,他是真的高興。
這個案子,還會牽扯到林葉,寧未末可是分給林葉不少東西。
至於王風林讓崔覆野寫的那些,真的只是錦上添花,是加一把勁兒而已。
離開雲州吧。
崔覆野心滿意足,他要去歌陵,他一定要去歌陵。
哪怕他知道會有兇險,他也一定要去,把他崔家給毀了的是林葉,也是寧未末,但歸根結底是天子。
他真想去歌陵看看,這案子被鬧大了之後,天子是個什麼反應。
是天子你自己要清吏治,是你自己要換官員,人也是你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
結果,如今這位高權重的宰相大人,第一個成了打在天子臉上的耳光。
崔覆野到了歌陵就算是什麼都做不了,無法推波助瀾,他也要去聽聽那打在天子臉上的耳光聲音響亮不響亮。
王風林......
崔覆野在心中都不得不挑個大拇指,說一聲王風林你確實了不起,佩服佩服。
他離開了據樓縣,沒有往北邊走,而是喬裝打扮之後,帶着親信隨從往歌陵去了。
他離開據樓縣不過一刻,消息就報到了王風林這邊。
“是往歌陵方向走了?”
不等手下人說完,王風林就問了一句。
景然俯身道:“回少主,是,崔覆野一大早就坐車離開,是往南邊去了。”
王風林笑了笑。
這不出他的預料,他把自己想象成崔覆野,他就能輕而易舉的猜到崔覆野的選擇。
“還是城府淺了些。”
王風林道:“不必管他,到了歌陵了歌陵之後,無需我們交代什麼,他也會想着怎麼翻雲覆雨......就算他什麼都做不了,噁心噁心人的事他還是能幹得出來。”
說到這,王風林看向景然:“多派人盯着都護府那邊,我更好奇林葉這次怎麼破我的局。”
景然俯身一拜:“屬下親自去盯着。”
王風林點了點頭:“去吧,隨時注意着動向,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馬上就撤出來。”
景然應了一聲,告辭離去。
王風林走到書桌那邊坐下來,拿了筆,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扒皮。
他不是要扒林葉的皮,更不是要扒寧未末的皮,他是要扒天子的皮。
林葉和寧未末,就是天子的皮,扒下來不僅僅會讓天子疼,還會難堪,因爲這兩個可都是天子的臉皮。
雲州城。
林葉又一次坐在了這城中的最高處,不是城牆的牆垛上,而是城門樓的樓頂。
坐在這,可以看出去很遠很遠,可看出去的再遠,也不過是這天地的一個小角落罷了。
這個案子到這爲止,第一次,讓林葉感覺到了麻煩。
之前的破局,雖然他是經謝云溪提醒才做出了應對,可哪怕沒有提醒,以他的腦力想到破局的辦法也只是早早晚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