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陰沉的目光掃了姜瑤兩眼，沒說話，轉身走了。
秦三爺湊到姜瑤的身邊，低聲道：“伺候好我娘，要是我娘睡好了，有賞。要是我娘被你看出什麼問題來，那你那叔叔，還有你一家人，全都給我等着！”
他語氣森冷，帶着威脅。
姜瑤面帶微笑：“秦三爺，您就放心吧，我是大夫，老夫人的病症並不嚴重，我有辦法。”
秦三爺沒有多說，轉身走了。
姜瑤走了進去。
這房間很大，分爲裏間和外間。
地上摔了一地的瓷器碎片。
秦老夫人坐在那裏，臉色很難看。
她身旁，站着兩個丫鬟模樣的，俱是十七八歲。
兩個丫鬟面露驚懼，瑟縮在那裏。
那兩個丫鬟，一個圓臉，一個下巴尖尖。
下巴尖尖的丫鬟，身上都是鞭痕，衣服破碎，露出了右邊肩膀。
血痕落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兩個丫鬟都看了姜瑤一眼，圓臉的鬆了一口氣，尖臉則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給我洗腳。”秦老夫人冷冷的下令。
這話明顯是對姜瑤說的。
老夫人手裏還拿着鞭子。
姜瑤覺得，這老夫人和秦三爺都是一樣的變態，稍不順意，那鞭子就會落下來。
剛應付完一個小變態，又來一個老變態。
心好累。
但是，也只能打起精神來應付。
姜瑤看着那旁邊一盆水，想來就是洗腳水了。
姜瑤剛去端，這時，那尖臉丫鬟走了過來。
“老夫人，奴婢來伺候您洗腳。”
尖臉丫鬟說着就要去端洗腳水。
刷！
啪！
那鞭子頓時落在那尖臉丫鬟的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讓你動手了嗎？滾一邊去！”老夫人冷冷道。
那丫鬟臉色煞白，退到了一旁。
姜瑤知道那丫鬟剛剛是想幫自己。
姜瑤投以一笑，便低下身，將那盆水端起來，放在秦老夫人的面前。
秦老夫人腳沒有動，等着姜瑤去脫鞋。
姜瑤從小到大，從來沒幹過這伺候人的活。
她深吸一口氣，替老婦人脫掉鞋，一股腳臭味撲面而來，差點把人薰暈了。
姜瑤要將那隻腳放進水裏。
那圓臉丫鬟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尖臉丫鬟的眉頭緊緊皺着。
在那隻腳碰到水的剎那，秦老夫人突然勃然大怒，一隻腳就朝着姜瑤的臉上踹來。
“賤人，讓我洗冷水呢！”
幸而姜瑤反應快，迅速避開了那臭腳。
“還敢躲？！”
秦老夫人更怒了，手中的鞭子迅速朝着姜瑤抽來。
眼看要抽到她臉上，姜瑤直接伸出手，抓住了那鞭子。
秦老夫人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接下來是勃然大怒。
然而下一瞬，她兩眼一翻白，就暈了過去。
姜瑤收回劈在秦老夫人脖子上的手，輕舒一口氣。
這老太婆終於安靜了。
“來……”那圓臉丫鬟見狀，突然要大叫。
姜瑤轉瞬就到那圓臉丫鬟面前，捂住了她的嘴。
“我們仨是一體的，招來人，你也沒好果子喫。”姜瑤冷冷道，“所以，還是閉上你的嘴。”
那圓臉丫鬟這纔沒有大吼大叫，而是皺着眉：“現在怎麼辦？老夫人要是醒來，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按我說的做，就不會死了。”姜瑤道。
姜瑤把老夫人從椅子上扶起，扶進了裏間，將老夫人在牀上放下。
“她平時怎麼睡的？”姜瑤問道。
“老夫人晚上很少睡，就睡一兩個時辰，心情不好，就我們陪着……”那尖臉丫鬟道。
“讓她看起來像平時睡覺的模樣就行。”姜瑤道。
那尖臉丫鬟走了過來，將老夫人的衣服脫掉，只穿裏衣，又將她的髮飾拆下來，那稀少的黑髮散落下來。
“你們也去睡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就行。”姜瑤道。
那圓臉丫鬟雖然半信半疑，但是也沒其他辦法，就去外間的地鋪睡了。
姜瑤則在裏間的臥榻上躺下。
見那尖臉丫鬟盯着自己，姜瑤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一起躺？”
那尖臉丫鬟走了過來，卻並未躺下，而是盯着姜瑤。
實際上，來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很多，經常是伺候兩天就被擡出去。
進來的時候活蹦亂跳，出去的時候奄奄一息，有的直接扔去亂葬崗，有的則送去青樓……
她算是待得久的了，在老夫人身邊待了兩個月。
來來往往的人也見得多，唯有眼前的姑娘很不一樣。
“不想睡？那我們就來聊天吧。”姜瑤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趙喜翠。”尖臉丫鬟道，“你呢？”
“姜瑤。你是怎麼想着來秦家當丫鬟的？”姜瑤好奇道。
顯然，這秦家母子都這麼暴戾，在秦家當下人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趙喜翠道：“我爹娶了後孃，我後孃把我賣進了秦府。無論我怎麼哀求，他們都不理我。”
趙喜翠的語氣淡淡的，顯然已經過了悲痛的時期，心已經死了。
兩人聊了起來。
趙喜翠跟她說了很多秦府的事，在秦府，人命不是命。
昨日相熟的下人，今日屍體就不知道躺在哪裏了。
總而言之，這秦府就是人間地獄。
秦府的下人，籤的都是死契。
他們死了，也沒人管，更沒人敢管。
他們每一天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怎麼就觸怒主子，然後一命嗚呼。
只能得過且過，苟且偷安。
姜瑤知道這樣的事常有發生，無論哪個時代，都有強權，草菅人命，以人命爲螻蟻，肆意欺負侮辱。
但是，這樣的事發生在她的身邊，她便覺得憤怒，沒法視而不見。
她就和秦家槓上了，便要拔除這污穢之地！
她想着找個機會，悄無聲息地要了這秦家母子的命最好！
兩人聊到半夜，才睡覺。
這段時間，趙喜翠的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從來沒睡過一個好覺。
現在，有個聊天的人，說出心中的煩悶和恐懼，整個人輕鬆了許多。
再加上老夫人昏迷了，難得沒有吵鬧。
因此，趙喜翠睡了一個好覺。
翌日，趙喜翠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姜瑤在給老夫人喂什麼東西。
趙喜翠並沒有驚呼，反而拉住了要進來的另外一個丫鬟，拉着她去打水了。
等他們替秦老夫人洗了臉，敲門聲就響起。
“娘。”
是秦三爺的聲音。
趙喜翠和那圓臉丫鬟的臉色都十分慘白。
姜瑤給了他們一個安撫的眼神，就打開了門。
果然，看到秦三爺站在門外。
“我娘呢？”
“噓，老夫人在睡覺呢。”姜瑤低聲道。
秦三爺有些驚訝，他娘居然還在睡？
他娘夜裏的睡眠短，向來都很早起。
他心裏擔憂，又有些狐疑，便走了進去。
他看都沒看縮在角落的兩個丫鬟，進了裏屋，看着躺在牀上的母親。
她閉着眼睛，呼吸平穩，是真的睡着了！
“我給老夫人吃了一味安神的藥，所以老夫人才睡得這麼香。”姜瑤解釋道。
秦三爺看了姜瑤一眼，對她的表現挺滿意。
“那你就在這好好伺候老夫人吧。”
姜瑤和趙喜翠都鬆了一口氣，看來是糊弄過去了。
這時候，那圓臉丫鬟突然開口：“老爺，奴婢有話說，這女人給老夫人喫的，根本不是安神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