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紫塞秋風 >第三十章 袖劍之下(者)
    枯瘦老頭眼中閃過一點寒芒,也不說話,目光落到楊霆風身上,“吾與亡者如影隨形......因此,戰場便是我的庭院。”

    “......快,去祭奠亡者吧......這樣,吾就能賦予你更多的殺人獠牙......桀桀桀桀......”老者陰笑一會,便再次鑽入了那頂黑色帳篷。

    四周又入寂靜,只有極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鴉鳴,瘮人無比。

    楊霆風望了黑帳一眼,也不言語,將八面漢劍與吹火筒塞入千機匣內,轉身大步離開,朝內城方向去了......

    內城城門。

    明月高高掛起,吸收了霜雪寒氣,月兒更顯明潤。

    “鴉!”一隻蒼鷹從遠方厚厚的夜幕中鑽了出來,並着雙翅在空中盤旋,快速掠過城門上頭。

    城牆上有重矛手在往來的巡哨,城門口一排‘甲陣營’士兵,個個手持火把,照得天空猶如白晝,表情看上去甚是嚴肅。

    驛道十里,寂靜無聲,飛雪如塵,清輝抖落。

    恍然,霜雪飄千年,而今卻闌珊。

    突然,馬蹄聲響起,一騎飛掠而出,馬匹頭大頸短,胸寬鬃長,竟是來自格爾貢的草原馬?

    眼看離城門更近了些,突然,“砰!”的一弦響,一支弩矢帶着刺耳的嘶鳴從城門口處激射而出。

    那馬受驚,四蹄一曲,似有靈性般躬身躲避。

    而馬上的軍士,嘴角卻是微微一笑,陡然伸手一抓,凌空接住來矢,又發出“忽律律”的一聲,那胯下戰馬,也是發聲長嘶,倏地立起身來。

    未及轉念,忽聽馬蹄驟響,斜眼瞥去,只見城門口九騎人馬奔襲而來,俱是黑袍兜帽,袍子繡有螭吻。楊霆風欲要轉向,身後竟又來九騎,裝束相差無幾,只是黑袍上的圖案略有不同,赫然是一頭頭張牙舞爪的狻猊......

    兩邊同時包抄過來,將他死死圍在中間。

    “哈,是曹大伍長,神射呀!”他大聲叫道,揚了揚手中矢箭,臉上帶着淳樸的笑容。

    話音剛落,一人一騎便遊弋而出,范陽斗笠,坎肩紗衣,腰掛羊皮酒囊,身負一刀一劍,手中擎着一把輕弩,自是曹無名無疑。

    只不過,楊霆風有注意到——曹無名的左腿上,不知何時,多綁了二十四柄柳葉飛刀,刀身映着猙獰的綠芒,看來,是啐過劇毒的;芊芊楚腰之後,則是多出了一副鹿皮綁套,內有短標槍一十三支,正冒着瑩瑩藍光,似乎也是帶毒的......

    那曹無名冷哼一聲,一面伸手討要弩矢,一邊嘴角抱怨道:“臭小子,去哪廝混了?取個東西那麼墨跡?”

    “啊?這.....這不是還未到兩個時辰嗎?”楊霆風頑皮地眨眨眼,遠遠瞅了瞅內城門樓上的水鍾,驀得將手中之矢舉高了些,那高度,剛好讓曹無名夠不着。

    曹無名一瞧,狠狠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弩矢,冷笑道:“呵,都是‘夜不收’的人了,怎個還跟個孩童一樣?頑皮是吧,調皮對吧?信不信老孃現在揍你?”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荊楚薇不知何時,從馬隊裏緩緩馳出,裝束依舊是大兜帽,黑長袍。只不過,她的背上,竟然也揹着一個黑色鐵匣。那鐵匣足有五尺長,比楊霆風的千機匣還長上兩尺,粗愈一臂。

    鐵匣製作的也十分精巧,以龜蛇樣式爲底座,朱鳥揹負匣面,應龍連接彎管,一隻縞身如雪的白虎則站在機樞之上。

    “霆風,東西取來了嗎?”荊楚薇馳馬近前,單眸裏掛着一絲期待,閃閃發光,如同天空中的啓明星。

    兩人馬匹高矮原本不同,那楊霆風本來比荊楚薇足足高出一個腦袋,只因格爾貢戰馬比紫塞馬低了一頭,如今倒是正好持平。

    “稟什長,東西已經取到!”楊霆風微微點頭,指了指自己背上的機匣。

    荊楚薇大有深意的望着他背上的千機匣,頷首道:“做得好,就先放你這保管吧。”

    雖說是誇獎。但她語氣冰冷的,沒有一絲誇他的意思。

    就在這時,一聲淒涼的蘆管聲從遠方升起,在寂靜的夜晚不住迴響。

    細蘆僧管夜沉沉,越鳥巴猿寄恨吟。

    吹到耳邊聲盡處,一條絲斷碧雲心。

    “是蕭大哥給的信號!”恰聞蘆管聲,荊楚薇眉毛一揚,明豔的臉上寒氣頓消,換上的,是濃濃的煞氣,凌厲的目光緩緩投向蘆聲處。

    “終於,開始了麼?”曹無名嘴角掠過一絲笑意,將輕弩置入狼皮套,拍了拍楊霆風的肩:“走吧,臭小子,老孃帶你去見識下,什麼是真正的戰場!”

    “諾!”楊霆風應了一聲,望着遠方巍峨灰濛的祁連山脈,暗暗下定決心,“很快,很快你們便會認同我是‘夜不收’真正的一員!”

    說罷,二人坐下的駿馬,率先發出一聲嘶鳴而高亢的聲音,馬蹄落在地上,如戰鼓一般,震撼着‘夜不收’其餘將士,蹄下四道雪屑痕跡,清晰可見,直往門關奔去。

    “出發!”荊楚薇寒着臉,揮手下令道。

    “諾!”衆人轟然應命。

    “叮!叮!叮——”沉重的鐵吊橋發出悠緩清脆的聲音,城門中開,十九騎如狂風般掠出,彷彿出鞘的利刃......

    西烽火外,一頂頂白色帳篷在周圍撐起。

    中心大帳內,三百名身着純白長袍,頭戴白色兜帽的男男女女圍住了一個女子,人人雙膝在地,個個十指交叉,神色虔誠。就連那霍伊玄幕僚,聖火教的叛逃法王——穆薩竟然也恭恭敬敬地隨侍在女子身側,親自煮着酥油奶茶,時不時轉動烤着小羊羔的鐵架子,那肉被烤的滋滋冒油,香氣撲鼻。

    而這些白袍武士,腰間清一色佩帶着西域特產——大馬士革·彎刀,腳穿胡靴,還有那綁在左腕上的特殊機關彈射裝置,袖劍。

    與‘夜不收’將士不同的,是這些人的左手上,赫然少了一截無名指,似是有意爲之。

    而最有特點的,是他們的大兜帽,不長不短,陰影處正好蓋住整張臉,但卻並不影響視野。

    那名女子深鼻高目,有着小麥色的活力皮膚,金燦燦的長髮,深藍色的眼眸,似是西域中亞地區的人種。

    她年紀已過四旬,眼角處,藏不住那些許歲月的魚細尾紋。

    她的容貌,在美女如雲的帕爾斯也算不上出挑。

    然而,那殺意決斷的眼神,身軀裏若隱若現的戰場硝煙味,以及,只有殺人無數者才能擁有的殺氣——那是任何普通女子永遠也不可企及的力量。

    她便是從西域帕爾斯國日夜專程趕來的聖女蘇曼莎。

    是聖火教,伊斯瑪儀派的教母之一,希米葉爾王朝的皇族後裔,聖火教教主阿薩辛的左右手,刺客之王哈桑·霍·薩巴斯的入室弟子,護教法王克辛波的高徒......

    也是聖火教中地位僅次於教主的聖女,帕爾斯國的公主以及伊瑪目派刺客集團的首領。

    就在這時,帳子裏突然有灰影一動:一條有着圓型瞳孔,渾身黝黑,頸部兩側碩大無比的埃及眼鏡蛇,如疾風閃電般從沙土裏鑽出,口中吐出一團亞麻布。

    旁邊一名白袍刺客迅速撿起亞麻布,恭恭敬敬遞交給蘇曼莎。

    “哦,哦,很好,果然如穆薩法王所料,這紫塞邊軍‘夜不收’還是派人來刺探了西烽火了,雖然,只有區區二十人!”

    話音剛落,那些白袍刺客的眼睛裏,忽地閃耀出狂熱激動的光芒,“終於,終於可以和這華夏神州大地上的‘北境守護者’一較高下了。”也不枉他們冒着危險,日夜兼程,從尼羅河中下游坐船,千里穿越亞細亞平原,乘駱駝奔赴莫高伽夏兩窟,最終來到了這西烽火前線。

    “不過,說起來,中原人還真是奇怪,竟然只派了這點人馬,就敢來送死?”蘇曼莎眼裏居閃過一絲疑惑,忽想起什麼,冷定地問左右,道:“我的哈薩辛們,還沒到嗎?”

    蘇曼莎口中的哈薩辛,是她特意從老師——刺客之王哈桑處借調來的十二名終極刺客,不但擅長潛伏、法術、暗殺、飛檐走壁以及熟練運用多種武器等;而且每人還精通一項最適合自己的專用武器,如帶刃的鞭子,淬毒雙刀,巨形彎刀,重型鈍器,手杖,長矛,弓箭,帶暗器的手套以及訓練各式鳥獸蟲蛇......

    據說這些刺客,在帕爾斯國曾經擔任大流士王朝、薛西斯王朝、岡比西斯王朝等歷代國王的貼身侍衛。

    這些刺客從孩童時期起,便要赤腳走上佈滿機關刀陣的明尊崖,然後,在供奉着歷代教主骨灰神龕的聖火殿前被烈火灼燒身體,倖存者由日,月,火三位聖女共同開壇祭天,帶領教衆跪拜明尊,當衆宣讀授命,纔算完成儀式。

    十年前,聖火教內部浩劫後,許多教內的精英殺手,淪爲了帕爾斯帝國的祕密傭兵部隊。

    而作爲帕爾斯國的長公主,又是伊斯瑪儀派教母的蘇曼莎,纔是這一羣被馴服猛獸的真正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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