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紫塞秋風 >第六十章 將門虎子
    關外,寒冬漸漸過去,雪下了化,化了又下。

    而關內,依舊是今冬無雪。

    邊關還是那個邊關,而人,卻非當初的人......

    紫塞內城

    夜不收行營

    此時楊霆風的身體已經痊癒,只不過,除了臉上的那道疤,身上還多了數道創口。

    養傷這段時間,他閒來無事,便開始鑽研劉疑所贈的‘百兵推演圖’。

    他對兵家戰法領悟天分極高,兼之他剛剛經歷過實戰,頗有心得,便將實戰與兵法盡數融合,對排名佈陣,攻擊殺伐之事漸漸有所提高。

    他又是神機門人,心思極爲機靈巧變。

    不看兵書時,一雙巧手,開始着手改造千機匣,在他不懈的努力下,成功新增了匣內兩個額外插槽,除了輕重雙弩,八面漢劍也存入了機匣內,要用時,只需按下機樞即可彈出使用。

    這期間,他也曾去老仲爺墳前找過劉疑,然而去了三趟,次次無果。

    又去紫塞邊軍衛籍處找人打聽消息,但因邊軍對衛籍管轄嚴厲,楊霆風無資格查閱打聽,更別說那早已封存的前朝檔案,只得放棄。

    晝夜交替,日來夜往,轉眼到了次年春天。

    這數月裏,老梁頭帶領探馬營弟兄們來探望過,蕭狼與小七多次來看望過他。

    而蕭狼,甚至不知從哪搞來了條大狗,宰了給他補身子。

    那雙眸子,好似黑暗中的兩盞燈籠,比起狗,更像是狼眼所散發的綠色光芒。

    死前的驚天嚎叫,雖只嚎叫了一聲,但在夜空中聲震四野,令人毛骨悚然。

    後來一問小七才得知,這真的是狼

    ——來自格爾貢的血狼

    不過,正值冬天,邊關缺少肉食,加之楊霆風職務卑微,平日裏甚少能喫上肉食。

    (原則上,從漢末開始,只有百人將以上的軍官才被允許喫肉,當然,操縱大型軍械的力士,突將、先登、親衛也有機會喫上肉。)

    是以,他也就沒過多在意,一口氣啃了半盆狼肉。

    讓小七在一旁羨慕的不行,一邊流着口水,一邊數落着他怎麼那麼可憐,從小到大,連狼肉都沒喫過?當然,他也很配合的,留了半盆給小七一飽口福。

    不過,最令楊霆風沒想到的,是那個叫賀若屹的傢伙也來探望過他數次。

    除了阿諛奉承,一番吹捧外,老賀也的確夠意思,帶來了山裏打的獐子和自家釀的土燒。

    自然,也少不了推薦自己遠房堂哥的兒子,來他老楊麾下效力。

    這個操作,都把楊霆風都給整懵逼了,他自己也只是個小卒子,光桿一個,憑什麼指揮別人?

    不過,賀若屹表示,問題不大。以他老賀,從軍三十年的經驗來看,這提拔的命令很快就要下來了。

    當然,楊霆風是怎麼都不信的。不過,獐子肉和酒卻是不能拒絕的。

    楊霆風推辭數次,也不忍拒絕他的好意,便爽快地接受了。

    眨眼又過了幾日,兩場春雨之後,青草逐漸冒尖,大地開始回暖。

    這日清晨,楊霆風剛出門營門外,卻瞧得李信手持印信官憑,站在營門口的空地外,好似專程爲了等他。

    他猜得不錯,李信確實在等他,畢竟‘夜不收’全員,已經出任務去了,這一去,算起來,已有數月。

    那賀若屹猜測的也不錯,自己的提拔命令確實下來了。

    按邊關條例,軍官委任狀一般都是由都督府上報朝廷兵部。

    總計三份:紫塞都督府一份,委任軍官手上持有一份,軍部備案一份,通常是紙製或是帛制的,上面詳細註明委任者的資料。

    印信則是由朝廷統一製作,在取得批覆的時候,由軍官自己保存,不設有效期。

    而高級武官的任命,還要註明他的曾祖、祖、父、叔、兄、弟、己等四代人的籍貫、出身、官職。

    最後,授予的軍官和承辦人還要簽名、蓋兵部章,蓋大都督印信,其程序複雜鄭重。

    數月時間不見,李信依舊冷冰冰的,下巴的鬍渣似乎也長了些。

    只不過,楊霆風有注意到,他的鎧甲,已從校尉制式胸盾兩襠鎧,換成了將軍環鎖鎧,看來,西烽火一戰,也成功讓李信從校尉,步入了將官行列。

    當然,軍功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其背後的門閥——隴西李氏功不可沒

    不過,爲了避嫌。

    這次李信中郎將的職位,則是由敵對派系——淮泗各級軍鎮長官提出推薦的

    明面上,隴川集團似乎沒有任何助力。

    實質上,大家心中彼此心照不宣,沒有人會傻乎乎點破。

    朝堂有時,就是如此奇怪,明明彼此敵視,恨不能明天就將你們全部連根拔起。

    但有時,大家卻又不得不相互通力合作,推薦各自看好的人才。

    當然,隴川集團爲了回報淮泗這個人情,也是不遺餘力向朝廷推薦了另一個人......

    雙方行禮完畢,楊霆風邀請李信進營坐坐,他還順便生起了爐子,拿出已經醃製好的獐子肉,剁成大塊,放入鍋中燉煮,不多時,肉湯沸騰,濃香撲鼻,楊霆風盛了一碗肉湯獐肉,笑道:“李將軍見諒,咱小兵一個,沒啥可招待的,您老就湊合着喫吧!”

    “我,不挑!”李信雙手接過,喝了一口肉湯,滋味還不賴,便點了點頭,說起了正事:“帥府命令,升調你擔任披甲蹶張營都尉,明日你便拿着印信官憑,去西營左都督韓天巍處報道。”

    “啊?”聽到命令,楊霆風大喫一驚,心想這剛入夜不收,屁股還沒坐熱,又要調動崗位,有點頭疼。

    “哦,對了,不許問理由!”李信夾起碗裏一塊肉,塞入嘴中,那肉還微微燙口,吹了吹,繼續道:“有問題,自己去帥府奏對。”

    “披甲蹶張營?”楊霆風奇道:“莫不是那譁變的——”

    “咳咳!”李信咳嗽了幾下,打斷了他。

    楊霆風正自奇怪,忽見遠處走來五個民夫模樣的青年,還沒走近,一個皮膚黝黑的壯碩青年就遠遠嚷道:“好香的獐子肉。”

    他身後幾個青年聽得,也嗅到了那肉香,圍在楊霆風軍帳外,口中嚥着唾沫。

    楊霆風轉過頭去,望見五人,便笑道:“俗話說,見者有份,來,你們也嚐嚐!”

    那壯碩青年嚥了口口水,抱拳道:“兩位軍爺,小的不敢。”其餘四人見老大如此,面上也是皆有退色,只能吧唧着嘴。

    李信瞥了幾人一眼,威嚴的聲音響起:“喚爾等來食,就喫,哪那麼多廢話!”

    “是,多謝將爺!”五人齊齊向李信抱拳,話音剛落,那四人便迅速靠在那鐵鍋外,紛紛取出碗筷,揭開鍋蓋就舀獐子肉喫。

    壯碩青年又拱了拱手道:“多謝二位軍爺款待!”說罷,他也自取了碗筷,舀了一勺湯,慢慢喝着。

    楊霆風問道:“你們是?”

    那壯碩青年放下碗筷,說道:“稟軍爺,我等皆是夜北營的馬伕,剛剛餵飽了馬匹,這不,聞着您這肉香,就滾過來了。”

    楊霆風哈哈一笑,道:“那你這鼻子可夠靈的啊?”

    聞言,另一瘦弱青年立馬接上道:“那可不!軍爺,您老可不知道,他呀,這鼻子堪比那狗子,以前咱們一起偷過……”

    “咳咳!”那壯碩青年也咳了咳,示意同伴閉嘴。

    瘦弱青年尷尬一笑,摸摸頭道:“這不,咱們改好了,再也不做那壞事了。”

    楊霆風打量了壯碩青年一眼,然後問道:“我觀你談吐氣度,並非尋常之人,敢問?”

    那壯碩青年聞言一怔,那異與常人的瞳目,忽然兀自轉了轉,又緩緩泛出一絲黯淡的光芒,低下頭不說話。

    “真不愧是軍爺,當真慧目如炬!說起來,咱老大也是倒黴。”這時,旁邊一個滿臉痘痘、皮膚黝黑的青年說話了。

    頓了頓,那滿臉痘子的青年,又往嘴裏塞了塊肉,才道:“這還得從他的來歷說起。說起來,咱老大是京兆杜陵人,老爹曾做過滄州刺史。老大年輕時便喜讀兵書,騎馬射箭,刀槍劍戟無有不精,十五歲便隨父從軍,武帝年間,從平民百姓提升爲侍伯上士。

    楊霆風點點頭,不由得斜倪了眼壯碩青年,心道這小子還是個人才啊,遂又問道:“那後來呢?”

    那瘦弱些的青年,吐出一塊骨頭,剔了剔牙齒,露出一口黃牙,道:“也是時運不好,他爹後來戰死,他自己也脫了軍籍,帶着母親來紫塞邊關做買賣,結果,他孃的遇上一個姓郭的馬販奸商,這一來二去的,把他給坑了,他父親留下的那點積蓄血本無歸,老母急的發了病,來年就氣沒了。”

    “姓郭?馬販!”楊霆風不由地心中咯噔一下,不知爲何,突然就想起了探馬營什長郭延載來,暗付道:“如果真是老郭,那可真是巧了!”

    那瘦弱青年剛說完,空氣中沉寂了着實好一會。

    在這尷尬氣氛中,一個幾近光頭,有些口臭的青年繼續道:“這之後,老大便在邊關牧場養馬,給夜北營老烏頭當下手,後來.........後來嘿嘿,我們弟兄四個去牧場偷馬,誰料,被老大給一手一個的收拾了,再後來......再後來,老大便讓老烏頭收了我們,一起混口飯喫,也算是個正當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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