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紫塞秋風 >第六十八章 新的危機
    夕陽的餘輝,照耀整個西軍大營。

    遠方的者焉山,像一條巨蟒,蜿延起伏,矗立在天與地的交接之處。

    北方冷空氣來襲,天氣再次驟降。

    大營溝壑中的部分渠水,受寒冷空氣的影響,沿着溝岸的地方已經結了層薄薄的冰,只有河心處嘩嘩流淌着一股細水......

    楊霆風站在蹶張營中軍大帳前,遠眺夕陽,心事沉重,一言不發,陳稜手捧一本嶄新的賬薄,站在他身後。

    在這之前,楊霆風隨傳令兵前去面見韓天巍,不過,卻並未見到本人。

    據衛兵所述,這位西營總指揮,被緊急叫往內城帥府去了,臨行前,韓天巍特意交代,讓楊霆風不必在此等候,自行回營即可。

    衛兵雖未明說,但楊霆風知道,西軍這裏,也是戰事將近。

    畢竟,從蹶張營至韓天巍中軍大帳前,半天時間,至少有五批斥候不斷前來稟報軍情。

    雖說,雙方並未正式挑明翻臉,但拓跋孚舉旗叛變,加入血狼陣營已是板上釘釘之實。

    可奇怪的是,這拓跋孚叛變後,既不應血狼之邀,揮兵攻擊紫塞邊軍,也不兵發紫塞二城,而是收攏部隊族人一路往西,越行越遠,只在河西走廊一帶轉悠。

    河西走廊,英文名,HexiCorridor。

    因位於黃河以西,爲兩山夾峙,故名河西走廊。

    古時稱河西、雍涼之地。

    漢朝時期,中央在河西走廊設置四郡,是爲河西四郡,隸屬涼州境內。

    北部是祁連山,南部是合黎山。西邊靠着烏鞘嶺,東邊便是柱州肅州邊界,絲路起點。是華夏內地通往西域的交通要道,古西北首府所在地,佛教東傳的要道第一站,絲綢之路西去的咽喉,自古以來就是富足之地、兵家必爭之地。

    就連楊霆風這種下級武官都知道,拓跋孚此舉,只是想在這西域中土交匯之地附近,穩穩地打下一大塊地盤,再遊移在血狼與朝廷之間。

    進,可以和血狼大軍同取中原。

    中,可以和朝廷談判周旋,討價還價,要錢要物,甚至,背刺霍伊玄。

    退,則可以遠遁西域,與戎羌各部聯合,擁兵以自保。

    如今,霍伊玄召集草原各部,大兵重新集結的情報,正鋪天蓋地的傳來,幾乎是一天內數十個消息。

    這是戰,是和,還是撤,這位鮮卑首領,恐怕必須得做出抉擇了。

    不過,對於此時的楊霆風來說,卻有一個不得不馬上面對的危機。

    那就是,軍餉。

    爲了收服披甲蹶張營的這羣驕兵悍將。

    他不得已,把好不容易從老帥那裏批來的家底庫銀,一多半發了朝廷拖欠了半年的軍餉,一些則拿來購買酒肉,激勵將士。

    當初哥舒的特意關照,還猶在耳邊——這可是披甲蹶張營一整年的用度,必須省着點花,一兩銀子須得掰開來用,卻頃刻間被他花了個七七八八

    如今,戰事將近,他手裏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銀子,來重賞下屬軍官。

    而眼看,這個月也即將快過去,今年的軍餉來源,還沒有任何着落。

    楊霆風聽着軍營內到處是興奮的鼓譟之聲,一顆心瞬間沉在了渭河之底。

    站在旁邊觀看的陳稜,突然說話了:楊兄,照您的要求,從帥府撥出的六百兩家底,除掉留下一些作爲日常開銷之外,分到三百將士手裏,每人得餉一至五兩不等。先前,你讓我購買酒肉犒勞留守的全營弟兄,又從家底花費了一百三十兩。另外,這瞭望臺當值的一百位將士,從軍官到士卒,軍餉還未發放。目前,離換防時間還有三天,可這一百人即便回來,咱們剩餘的銀兩還是不夠發,眼下,戰事將近,要是再不想點辦法......

    楊霆風沒有答話,他也不聾,陳稜的話,當然也聽見了。

    可他心裏,更清楚地知道,除了這一百位當值將士,從老梁頭、蕭狼、到他陳稜的軍餉一律都沒發放。

    作爲兄弟,他們或許可以暫時不予計較,短時間內,也不會催促楊霆風。

    可長此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

    他,楊霆風,必須開闢幾條穩定的灰色收入來源。

    而且,最重要的,是,馬上就要打仗了......總不能,讓手底下軍官們,兩手空空地去帶兵打仗吧。

    如今,他肩頭的擔子,可謂是十分沉重,既要想辦法搞錢,補齊拖欠的軍餉,還要爲下個月餉銀早做打算;既要立即整訓隊伍,積極備戰未來可能的戰爭,還要讓新舊兩批軍官迅速磨合,出戰鬥力。

    楊霆風正在沉思應對之策,卻聽軍營之外,有無數駝鈴擊響之聲,在沙風中拖沓地響了起來,正自好奇,陳稜附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是來自西域的胡商。”

    “嗯?怎麼還會有胡商在此?不知道,馬上就要打仗了嗎?”楊霆風感覺很奇怪,剛纔聽陳稜說出胡商時,已是暗暗喫涼了,更何況還是從西域來的,就堵在自家門口的拓跋孚,又怎會輕易放他們入關,來紫塞做生意?這戰事將近,會不會是……混入紫塞的間諜?

    “不,不會的!是我多慮了!”不多時,楊霆風便笑了起來,他結合多方斥候情報,馬上便給自己解了疑惑。

    原來,那拓跋孚自起事以來,卻並沒有按照霍伊玄的要求,進犯紫塞,只是在河西一帶活動,他雖樹了叛旗,卻不想鬧出什麼大亂子。

    即便是攻打西域小國小邦的地盤,他也不想損傷大量兵力,能劫掠就儘量打劫,遇到零星抵抗,就讓手下將領迅速撤退。

    畢竟,手中現有的兩萬鮮卑士兵便是他的護身符,他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是以,進入西域之後,還特意准許遠來的西域各國商人,在他轄區內做生意,收取大量關稅,補充軍餉,添加軍備。

    又豈會斷了這些人的財路?

    一時間,他正想得出神,陳稜突然說道:“哦對了,楊兄,有件事我忘了說。先前你不在,西營宋軍需官和在下打了招呼,說最近,但凡有胡商路過我們轄地,統統放他們過去,不必查驗貨物。宋軍需這個人,給韓天巍將軍當了八年副手,關係很硬,此人雖出生市井,地位低下,但賺錢鬼點子多得很,韓都督很是倚重他,就連哥舒老帥也特別欣賞他......”

    “哦?是嗎?老爺子怕是欣賞他能弄來大把的銀子吧!”楊霆風心中微微詫異,暗付道:“看不出來,當初接待自己的這個傢伙,還有這般本事。”

    他沉思了一會,突然問道:“陳兄弟,這說了那麼多,你的意思,莫不是......”

    “是!在下想,這宋軍需既然在西營內待了八年,那麼,定於那些西域商人甚是熟絡。咱們,是不是可以向他請教,賣些冬天暫時用不上的軍需給西域商人,以解我們眼下的困境。”陳稜朝着左右看看,但見四下無人,才心事沉重地說道。

    “你說得有理,未來我也許會考慮。”楊霆風搖頭,“但目前,這個建議,並不適用於我們。”

    “爲何?”陳稜一怔,百思不得其解。

    楊霆風食中二指一併,指尖指向遠方——者焉山灰濛濛的一片,笑道:陳兄弟,無論是宋軍需,還是西域商人,能在這邊關做生意,皆是老滑頭了。我等私賣軍需,本就見不得光,他價格勢必一壓再壓。再者,一旦我們給他物資,他們連一兩定錢都不給我等,那你是賣呢還是不賣?即便賣了,他到時候不給我們錢財,或者乾脆跑路,難道我們還得再向西行,穿過那荒無人煙的蒼狼大漠,找他要錢麼?”

    話音剛落,陳稜心頭一震,他知道,楊霆風說的都是實情。

    可眼下的出路,要想迅速搞到銀子,只有一條,可是他不敢直說,便瞟着楊霆風,不再說話。

    楊霆風撓了撓臉上那道疤,嘆了口氣,說道:“唉,想我邊軍將士,將這七尺身軀,大好年華,埋沒在這殺機四伏的荒涼大地。不但要忍受啼飢號寒,爲了這點餉銀,還得絞盡腦汁,苦苦支撐!想來,真是憋屈的很啊。”

    陳稜一愣,旋即馬上明白了過來,便鼓起勇氣,輕聲道:“楊兄,既然這些個胡商們要經過我們轄區,那我們是不是……適當收他們些過路錢財?我想,即便我們收些關卡銀子,他宋軍需也不會說什麼吧。”

    楊霆風微微一笑,“說的是!眼下,也只有這樣做了,只不過……杯水車薪而已,還是太緩!”

    聞言,陳稜“啊”了一聲,這一次,他算是有點明白,楊霆風真正的意思。

    這時,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陳稜無法看清楊霆風的臉,只聽楊霆風喘着粗氣,小聲地說,“陳兄,咱們生逢亂世,手下之人,又俱是那可蕩平城郭的兇殘之人!這迅速補充軍餉,最快的方法唯有一個字——”

    “搶?”陳稜聽了這話,脫口而出,又感覺自己失言,急忙四顧左右,瞬間打了一個寒戰,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楊霆風的話,說得很明白,就三個字:當強盜。

    這穿上盔甲是兵,

    脫下盔甲就是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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