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紫塞秋風 >第七十章 五十六斬
    吩咐牒雲陌就座。

    楊霆風直接開門見山,道:“牒雲伯長,本軍尉,打算劫掠那西域的商人,你久居西營,熟悉當地民情,可有合適的商隊可劫?”

    聞言,那牒雲陌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起身,想要告退,卻被老梁頭與陳稜一把扯住,動彈不得。

    蕭狼早已站起身來,擎刀在手,將中軍大帳的幕布放了下來,蹲守在門口。

    史萬歲把臉一黑,手按腰間佩刀,款步上前,站在了牒雲陌的身後,做出拔刀即斬的動作。

    見此情景,牒雲陌一陣頭皮發麻,他目光一轉,但見楊霆風板着臉,既不說話,也不阻止。

    他瞬間就明白了——這位新來的軍尉是有意要拉他入夥

    他還知道,今日若是不答應,絕難善終......

    念及於此,牒雲陌不覺脊背上冷汗直冒,打溼了他的內衫,但他還想裝傻充楞,看能否矇混過關。

    只見他,急忙上前單膝跪地,橫手平胸,向楊霆風行了個鮮卑禮儀道:“稟軍尉,不知在下,所犯何罪?”

    楊霆風走上前來,兩眼冷冷向下一掃,沉下臉,怒斥一聲,說道:“怎麼,牒雲陌,那麼快,你就忘了?”

    牒雲陌一愣,便脫口而出問道:“在下實不知!還望大人示下。”

    “那好,本軍尉這就提醒提醒你!”楊霆風朗聲說道:

    “大胤祖制,邊軍法令,紫塞軍規,五十六斬!”

    “聞鼓不進者斬,聞金不止者斬,旗舉不起者斬,旗按不伏者斬!”

    “呼名不應者斬,點時不到者斬,違期不至者斬,動改師律者斬!”

    “夜傳刁斗者斬,怠而不報者斬,更籌違慢者斬,聲號不明者斬!”

    “多出怨言者斬,怒其主將者斬,不聽約束者斬,更教難制者斬!”

    “揚聲笑語者斬,蔑視禁約者斬,馳突軍門者斬,違命不遵者斬!”

    “弓弩絕弦者斬,箭無羽鏃者斬,劍戟不利者斬,旗幟凋弊者斬!”

    “謠言詭語者斬,捏造鬼神者斬,假託夢寐者斬,蠱惑軍士者斬!”

    “好舌利齒者斬,妄爲是非者斬,調撥軍士者斬,令其不和者斬!”

    “凌虐其民者斬,殺戮良民者斬!逼淫民婦者斬,奸宿寡婦者斬!”

    “聚衆議事者斬,私進帳下者斬,探聽軍機者斬,漏泄於外者斬!”

    “出越行伍者斬,攙前越後者斬,言語喧譁者斬,不遵禁訓者斬!”

    “託傷作病者斬,以避征伐者斬,捏傷假死者斬,因而逃避者斬!”

    “觀寇不審者斬,探賊不詳者斬,多則言少者斬,少則言多者斬!”

    “臨戰畏縮者斬,救援不力者斬,奪人首級者斬,臨期不至者斬!”

    五十六條“斬”字一出口,牒雲陌剎間面如死灰,若是楊霆風較真起來,就披甲蹶張營這羣傢伙,四百人裏,得有三百顆腦袋要交代在這。

    卻聽楊霆風娓娓道來:“一連五日,爾等三百人應卯不到,本應統統斬首,念在戰事將近,朝廷用兵之際,特赦你等衆人。怎麼,剛剛犯了臨期不至的軍法,這又準備違命不遵了?斬殺當場吧!”

    聽到令下,但聞“嗆”的一聲,史萬歲拔刀在手,刀已經舉國頭頂。

    這突然發生的意外變化,使牒雲陌楞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新來的一哥,翻臉比翻書還快!

    他擡眼望去:但見,昏暗的軍帳裏,老梁頭神色肅穆,陳稜心驚肉跳,史萬歲擎刀在手,蕭狼微微撩開幕布縫隙,觀察着外面的情況,只有楊霆風面無表情,斜倪着他,繼續道:“本軍尉知道,你們都非六鎮鮮卑兵戶出身,個個家境貧寒,你又是‘白虜’,地位不高,進仕艱難,連餉銀都比‘鎮戶’出生的將士們少,加之鎮將們,貪污者多,且大量侵吞爾等的土地,導致你的家人族人不得已只得生活在山區,且日益貧困,舉步維艱。我說的,對嗎?”

    牒雲陌卻並不接話,只是兩眼緊盯着楊霆風。

    “不過,只要你願意助我,伏擊西域商人,楊某人在此立誓,保你和你的族人未來喫穿用度絕不發愁。”突然,楊霆風像換了一個人似地,精神抖擻,微笑起來。

    他的話沒說完,衆人心裏不禁一楞,陳稜更是暗呼:“楊兄啊,咱們連這餉銀都發不下去了,你怎麼還把這白虜的族人都搞進來了呢?”

    陳稜正在思忖,是不是可以提醒下楊霆風,重新考慮下對策。

    可就在這時,卻聽牒雲陌突然說話了,聲音清晰可聞:“阿扎多赫特,乃西域帕爾斯帝國皇族——大流士的正統後裔,家中有一座金山十座銀海!宋軍需曾查閱過西域奇聞史料,有一次喝多了,和我們吹牛說他家中光庫存黃金,就不下九千萬兩!且他在西域各勢力中,保持中立。與各國進行往來貿易,擁有廣大的人脈,他還與西域諸國君主交好,有一支強大的私人傭兵衛隊——”

    “行了,老陌,你說那麼多,他的隊伍,到底來不來我紫塞西營地界?”牒雲陌的話沒說完,楊霆風便打斷了他,臉上露出罕見的狂喜之色。

    牒雲陌滿額冒汗道:“自然是來的,我曾經聽宋軍需說,這阿扎多赫特一年只來中土一回,年中便從帕爾斯出發,到了貴霜國,會休整一月,補充物資糧草。到了年初,他的駱駝商隊即能到紫塞互市,以香料、琉璃、毛皮來換取茶葉、絲綢、瓷器等。再出售沿途買下的奴隸,換來白銀。途中,商隊會經過河西走廊中段一個叫錫柳古城的地方。”

    “錫柳古城?”楊霆風一聽,心頭一震,急忙轉身查看軍略圖,手指點着地圖上畫着的密密麻麻的各式地勢圖形,各處地名,水源分佈......卻唯獨沒有這個叫錫柳古城的地方。

    楊霆風喫驚道:“奇怪,怎會沒有?”

    牒雲陌低聲稟告:“大人,這裏,只是一座荒廢的土城,而且,這個叫錫柳的小國,早已滅亡多年。”

    說罷,他手指了指圖上一片荒蕪沙幕地區。

    “奧!原來如此,難怪圖上沒有!”楊霆風恍然大悟,片刻後纔再次問道,“老陌,這座古城,距離我們多遠?”

    牒雲陌搖頭道:“怕是有一千多裏!”

    楊霆風聽了,不覺失聲笑了起來:“這倒不打緊,咱做的是沒本錢的買賣,怕甚路遠?不說了,就劫他!”

    “什麼?”牒雲陌脫口驚呼出來,“大人……大人您真的打算劫他?”

    楊霆風微微冷笑:“如何劫不得?這過了咱的地盤,即使他是天王老子,都得交買路財!”

    話音剛落,衆人一通鬨笑。

    牒雲陌卻是雙眉緊鎖,沉聲道:“大人,雖說,咱披甲蹶張營乃是朝廷正規軍,可這阿扎多赫特可是帕爾斯皇族後裔,實力強勁,財力雄厚,據說他身邊的商隊護衛們,有出自明尊殿的傳奇無形者,有羅馬帝國的精銳禁衛軍,有來自埃及的弓手法老之鷹,也有塞琉古的超一流騎兵......都是當今世上最頂尖的退役傭兵,個個技藝驚人。甚至,他還專門派人坐船,東渡日出之國,從推古天皇那裏,僱傭了一隊御前姬武士,爲他東去中土開路。”

    “這有錢人的想法,當真是匪夷所思啊!”楊霆風冷笑一聲,不屑道:“不過,既然做了強盜,要幹就幹一票大的,小的,咱還看不上!”

    史萬歲笑道:“不錯,咱們只做大生意,小生意只能維持日常開銷!”

    吩咐衆人議論紛紛,唯牒雲陌拿捏不定,蹙眉不言。

    楊霆風忽地站起身來,揚聲道:“此戰,我等乃是打劫,不宜久戰。我意,計劃稍作修改,重新挑選擅射士卒五十,這五十人,必須要是力量最大,射得最遠的五十人,且必須人人會騎射。這第一輪的齊射突襲,就得幹掉對面一半人!”

    蕭狼聞言,接口道:“楊兄弟,你的意思,是說全員騎射手?”

    楊霆風頷首道:“不止如此,這五十人,還得攜帶雙弓四箭,上馬用騎弓,駐馬用步弓。既是騎射手,也是步弓手!”

    蕭狼奇道:“這是爲何?”

    楊霆風道:“蕭兄,這馬弓和步弓所使用的箭矢並不相同,一般來說,步弓所使用的箭矢更長也更硬,當然,也需要更多的拉力才能將其拉開,自然,這射程也更遠。而騎射弓,因爲射手要在馬上藉助馬鐙射箭,馬上的顛簸,會導致射擊精度降低和發力姿勢彆扭,限制了大拉力弓的使用,因此一般會比步弓設計的更短小一些,這拉力,也就相對要弱一些,射程也自是近了。”

    蕭狼摸了摸下巴胡茬,點點頭。

    老梁頭略一沉吟,也道:“霆風,難道,就只能遠遠的放箭麼?”

    楊霆風道:“不錯,只能放箭,且射完一波,就得全員撤退,儘可能不讓敵方射手,有機會瞄準我方,避免對射僵持。還有,一旦發現敵人陣線裏有衆多步弓手,我們還得離它們大部隊更遠,採用拋射來攻擊他們。”

    他娓娓道來,耐心解釋,衆人聽着,卻依舊模棱兩可,頗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時,陳稜忽道:“楊兄,既然突襲如此麻煩,莫不如我們提前埋伏在他們必經之路上,近戰偷襲他們?”

    楊霆風搖頭:“不可能,先不說近戰能否打過對面,就這錫柳古城附近,乃是鹽灘,沒有草木,且開闊無遮掩,但又有多少人能成功埋伏,又不被商隊發覺?再者,這種規模的商隊,也必然有斥候,所以,伏擊根本不可能!唯有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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