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霆風招降失敗後,倒也並不覺得遺憾。
畢竟,現在他手上有的是軍餉,這有軍餉就有兵。即便沒有,他也可以招,可以練,只是頗費些時日而已。
他命麾下的軍官收攏部隊,整理裝備,清點人數,這才下令衆人回營。
但見沿途羣山嵯峨,綠樹成蔭,牧草青青,竟似有幾分夏日的氣象?弄得楊霆風差點賦詩一首,聊表寸心,但有道是‘書到用時方恨少’,終究是放棄,自不必說。
等衆人拍馬,進入蹶張營地界時,天色已然昏暗。
此時,陳稜早已等候在營門之外多時。
這期間,他曾多次派人找尋楊霆風等人動向,幾乎是一個時辰一通匯報。
畢竟,未經請示,調動接近全營的人出去,上級若是這個時候來點卯,他還真不好對付過去。
這段日子,他與老梁頭二人,每日戰戰兢兢,夙夜不敢懈怠,每晚結束前,都要給幾個伯長開小會,讓他們約束下屬,好好訓練,千萬別惹事。甚至,連那二十軍棍的軍法,陳稜都要親自過問。
當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陳主簿!”一名士兵匆匆而來稟告:“大人們快回營了!”陳稜聽得眉頭一舒,一顆心總算放下了,心裏卻把楊霆風罵了個臭死。
果不多時,遠處旌旗晃動,人聲馬嘶,陳稜頓時將心中一口濁氣緩緩吐了出來,“可算是回來了!”他微微直了直身子,舉起手中令旗,發號命人將早已做好的窩頭與麪條給擡了出來......
飽餐了一頓,眼看天色將晚,楊霆風吩咐衆人下去,今夜好生休息,有事明日再做計較。
又命人將珠寶金子等,全數放置在自己中軍大帳中,統一保管。
陳稜本有一肚子的抱怨與軍務想稟告,但看楊霆風等人皆是人困馬乏,終覺不妥,就此打住。於是,大家用完了飯,便自行散去,一時間,整個蹶張營又再次安靜了下來。
楊霆風打了個哈欠,一骨碌鑽進自己大帳,將幕簾放了下來,簾子一放下上,那麼賬內和賬外,儼然就成了兩個世界。
帳篷外的情形如何,他再也看不到了。不過,楊霆風要的就是這種感覺,他點了盞牛糞燈,喘着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戰利品。
饒是自己,當初在錫柳城已盡數過眼一遍,心中早已有素。
可此時此刻,細看之下,楊霆風整個人,還是僵呆了住了!
在牛糞燈微弱光芒的照映下,楊霆風根本一眼望不過來——那各種各樣的寶石和金塊,數量之多,多得令人感覺在做夢
他‘興奮’了將近半炷香之後,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這才冷靜下來,開始着手挑選,準備率先出手的物件。
由於珍奇的寶石實在太多,他也不知道先脫手哪個。
起先,他來到了一片碧綠之前,那是滿堆着的祖母綠,楊霆風取上一顆,在火光下細細觀察,但見寶石呈六方柱狀,顏色嫩樹芽綠,微微發出柔和而濃豔的光芒,即便是不懂珠寶的人,也知道,此物絕對是好東西。
此時的楊霆風,並不知道,這種源自波斯語-zumurud,晶瑩剔透的綠色寶石,產自尼羅格的著名礦場-克利奧帕特拉(埃及豔后之名),也是全世界最古老、同時也是最優質的綠寶石。
這些原石,縝密而慄,溫潤滋澤,幾無雜質,水頭極好——乃是玉中的極品中的極品
這種只產於崑崙山脈的原石,早已經歷天地的洗禮,以億年時光才得以形成。
常言道:十年樹木,百年人,千年精怪,萬年妖,億年玉,足可見其價值不可估量。
《千字文》有“金生麗水,玉出昆岡”之說,《史記·大宛列傳》載:“漢使窮河源,河源出於闐,其山多玉石”;《漢書·西域傳》載:“莎車國有鐵山,出青玉”。西漢文學家東方朔的《海內十洲記》曾譽和田玉爲“白玉之精”。
其外,還有許多許多楊霆風叫不出的東西,和那些寶物比較,另一邊堆積着的金塊,簡直和石塊差不多!
剎那之間,楊霆風只覺得不但目眩,而且真正地感到了昏眩!他拿起一顆西域產的紅寶石,使勁用牙齒咬了咬,寶石的硬度讓他牙口生疼。
他低着頭,喘着氣,汗水自他的背上流着,又陡然抓起一隻玉蜻蜓過來,一頭躺倒在牀上!
微弱的火光之下,在他滿是老繭的大手掌中的那隻玉蟬,才一映入眼簾,楊霆風就覺得這隻‘蜻蜓’綠光瑩瑩,光芒柔和,視覺上極爲舒服。
再定睛細看,只見那玉蜻蜓雕工完美,外形勾得栩栩如生,玉質晶瑩剔透,水頭似冰,兩顆蜻蜓眼珠,分別用的是紅玉與黃玉,更添美感。
最妙的是,自蜻蜓的雙目起,沿着翅膀下來,直至尾部,甚至羽翼上的紋理神態,都雕刻了出來,當真是細節無比。
毫無疑問,這是稀世之寶。
楊霆風一時之間,也不禁看出了神,他又翻面把玩了一會;這不翻面還不打緊,一翻面,他就覺得一股溫熱的暖流,自手心直傳了過來。
“溫香軟玉?”楊霆風大喫一驚,就在此時此際,握住了那玉蜻蜓背面,他才知道,這句本來形容女子身體肌膚細膩芳香的成語,竟然真的能用在玉上?
古人還真是,誠不欺我。
楊霆風心知這玉蜻蜓必定是一個寶物。當初,他並不識貨,只是感到它的質地好,雕刻巧纔拿起來把玩,現在,他滿腦子就一種感覺——愛不釋手
把玩了會,他又將玉蜻蜓,放在了肚臍上,整個人平躺着,讓那股暖意,自然流向全身,當真是說不出的舒服。
他想得有點出神,甚至覺得,這玉蜻蜓和荊楚薇很配,要是能在她的手上,襯着她雪白的素手,冰冷的神態,那隻怕是人間最美的畫卷了。至於曹無名,那隻威猛的火齊狻猊,和她更是絕配,都是全身散發着紅光,都似一大團燒紅了的火炭。
“這兩個路癡,肯定是迷路了!若有一日歸來,這兩件東西,就當是她們死裏逃生的見面禮了!”楊霆風哈哈一笑,他從來就不相信,二人就此死了。
躺了好一會,他又站起身來,將玉蜻蜓與火齊狻猊單獨放在案臺上。這時,他的思緒,纔算真正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