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紫塞秋風 >第九十六章 夢遊狼山(上)
    中軍大帳外,風雨一時更急,電閃夾着雷鳴,大雨撲打着帳簾。

    伴隨着雷雨,楊霆風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如同在錫柳古城時一樣,他夢見自己回到了過去,還參加了六鎮起義,見到了起義軍首領——破六韓拔陵,成爲了他的親兵槍衛

    但不同的是,這一回,楊霆風能操控夢中的自己。

    看起來,不像是別人的記憶。

    而且這回,楊霆風也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身處於夢境之中......

    公元523年

    南北朝中末期

    延燒華夏神州全境的戰火

    至今未嘗衰頹。

    而地處紫塞邊關的北方六鎮(沃野鎮、懷朔鎮、武川鎮、撫冥鎮、柔玄鎮、懷荒鎮)的戍卒和各族人民發動的反抗北魏王朝統治的大起義。

    北魏自孝文帝遷都洛陽後,長期戍守北邊的沃野等六鎮的將卒因地位下降,且此時北部遭遇極端氣候導致糧草不足,六鎮內部底層鎮民對高層將領愈發不滿。

    最終爆發六鎮起義,關隴、河北各族紛紛起兵響應,北魏統治瀕臨崩潰。邊鎮軍事豪強乘機擴充實力......

    北魏爲鎮壓各地起義,維護其統治,不得不求助於曾經的死敵——柔然汗國

    公元525年,柔然可汗鬱久閭阿那瓌,應北魏王朝之邀,率衆十萬自武川西向沃野,助魏鎮壓六鎮起義。

    六月,破六韓拔陵率軍圍元淵於五原,遭魏軍大將賀拔勝所募二百人攻擊,受挫稍退。魏長流參軍於謹說服西部鐵勒酋長乜列河等率三萬餘戶叛破六韓拔陵降魏,破六韓拔陵領兵截擊,被元淵伏兵擊敗,又被阿那瓌所部大破,接連損兵折將,遂南渡北河(今內蒙古烏加河)。

    北魏王朝將被俘義軍和六鎮居民二十萬人分徙於冀、定、瀛三州(治今河北冀州、定州、河間),六鎮起義至此宣告失敗,義軍首領,破六韓拔陵下落不明......

    六鎮起義沉重打擊了漸趨腐朽的北魏政權,影響遍及各地,引發了關隴、河北人民起義。

    起義失敗後的兩年,當世人漸漸開始遺忘此事之時,在狼山深處的地帶,戰火依舊燎原

    戰爭,並沒有因爲破六韓拔陵的失蹤,而落幕。

    一支由六鎮起義潰兵組成的鬥爭武力集團,正不斷吸收散兵遊勇,打擊着北魏僱傭的鏢客以及來自柔然的殺手。

    常年的戰鬥,有人消失在了狼山的迷霧之中,有的人身首異處,還有的人被靈所吞噬,大量的冤魂徘徊此地......

    打鬥聲.......

    破六韓拔陵首級在此,爾等還不速降?

    喊殺聲......

    兄弟,爲你的主公報仇,就在此刻。

    請醒來吧......

    楊霆風醒來時,就感到身上一陣疼痛。

    他兀自一瞅,身上的新痕舊疤比比皆是,某些傷口處,還凝着尚未風乾的血跡。

    但是,只要移動身體,或者嘗試着爬起,便會牽動新創口。鮮血再次順着傷口滑落,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楊霆風清晰記得,自己在睡着前,應該身處於中軍大帳之中。

    可週圍景象卻並非是大帳,而是一間破廟之中。

    楊霆風掃視一遍,但見,殿上塑着兩尊金甲山神,邊上矗立着七八個小鬼,一張供桌上滿是塵灰,地面上,則是一堆堆的枯敗稻草,自己身上也蓋着一些,似是有意爲之。

    也就是說,此時的楊霆風其實並未真正醒來,依舊還在夢中。

    更準確的解釋是,他做了個夢中夢,或稱多重夢境、多層夢境。

    在這個多重夢境的過程中,每“醒來”一次,夢的真實度也會有所增加,以至於讓楊霆風根本分辨不出自己的狀態,是處於現實還是處於夢中。

    他想了一陣,忽聽廟外傳來淅淅瀝瀝之聲,便忖道:“雨還在下麼?”

    楊霆風掀開稻草,強行起身,突然,感覺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低首一瞧,但見小腹插着一支鈚箭,箭傷已經導致創口周邊,大面積潰爛。

    他想也沒想,指斷箭桿,徒手一拔,箭頭便從小腹處攥了出來。雖說處於夢境之中,楊霆風還是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但他天生意志堅強,牙關緊咬,沒有哼出一聲,撕下衣襟裹好傷口。

    不一陣,廟門外,便聞一陣異常沉穩的腳步聲,走了進來,看到楊霆風,那人失聲叫道:“老七,你醒啦?”

    “老七?我?”楊霆風一愣,擡眼一看,但見一箇中年軍漢,生得濃眉虎目,身材高大,肌肉虯結,其穿戴的鎧甲也是集大成之作的“鎖子兩襠鎧”,猶自滴着雨水。

    相比較步鎧將重量擊中在腹胸的設計,這副鎧甲的重量平均分配到了身體的各個部隊,大幅度提高了穿戴者的靈活度。

    軍漢的右手上,握着一柄長槍,槍頭鋒刃上有一個倒鉤的長槍。槍長九尺三寸,其中槍頭爲八寸。槍頭上尖銳,其下部有側向突出之倒鉤,鉤尖內曲,杆尾有鐵鐏。

    “鉤鐮槍?”

    看到軍漢所使的兵刃,楊霆風不由回想起裴矩所說的‘破六韓拔陵’槍衛親兵不由得,兩眼望天,若有所思。

    卻見楊霆風凝立不動,軍漢上前一步,狠狠拍着楊霆風肩膀,不由擔憂道:“老七,既然醒了,就趕快去後山密道中,取你的昂閃鉤鐮槍來,我去喚大哥他們趕快撤退,咱後山碰頭。”說罷,提起長槍,飛也似地跑出廟門。

    楊霆風看着軍漢背影,不禁傻了眼,尋思道:“後山?還密道?他口中的老七可能知道,但他楊霆風,又如何能知道?”

    他嘆了口氣,便捂住腹部,踉踉蹌蹌扶着牆壁,緩緩走出了廟門。

    萬幸,天空下着陰雨,土地較爲溼潤。

    地面上,留有一個個坑坑窪窪的腳印,想來便是剛纔的軍漢留下的。

    楊霆風隨着腳印,翻越過一處沙丘,又行了半里地,當軍漢的身影再次映入眼簾時,他赫然發現,軍漢身邊,佇立着五十名衣甲裝扮與其差不多的槍豪,人手一柄鉤鐮槍,身後揹着藤盾,陣容齊整。

    與此同時,在槍豪對面,也有一隊人馬。人數大約在百人左右,身背強弓箭囊,頭戴氈帽,腰跨彎刀,披着棕色犀皮甲,口中鬼哭狼嚎地喊着連音語。

    楊霆風仔細一瞧,不由大喫一驚:原來,這些人的樣貌,相當恐怖,幾乎人人都劃開了自己的前額,留下一條長長的疤痕,滿身都紋着圖騰以及抹着紅色的石粉,想來便是裴矩所述狼山中的土著。

    可奇怪的是,土著一方卻遲遲不敢進攻,只是一個勁地嘰裏咕嚕說着話。

    楊霆風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土著中有人張弓搭箭;緊接着,所有人都一起搭箭,霎時間,密集箭雨齊齊射向遠處的槍豪們。

    “御!”槍豪們從背後擎出藤牌,嚴守陣地,在漫天箭雨中抵擋,一時間,噼啪聲絡繹不絕,雨聲弦響聲聲入耳。

    恰逢此時,土著中有人,拔出腰間彎刀,點人一起去衝擊槍陣,卻突然發覺有一人持一柄鉤鐮槍從側翼殺出,槍法刁鑽詭異,奇速無比,在箭雨的覆蓋下,又繞過刀網,向土著陣中殺去。

    土著似乎早就見識過此人的驍勇,只能派人回撤。

    但聞數聲弦響,十數支箭應弦而出,在空中張開一張綿密的箭網。

    那人雙目圓睜,觀察着箭矢飛行的軌跡。不待箭到,邊撤邊擋,瞬息間連拆十招,鉤鐮槍舞成一團銀色的光圈,但見鋼屑紛紛飄落,擋了直奔要害的幾箭,可終究無法全阻,身上兀自中了兩箭,卻是哼也不哼一聲。

    “原來如此!”楊霆風見狀,暗付:“難怪兩邊,誰也喫不下誰。”

    經過剛纔一戰,他深悉狼山土著們弓箭了得,但論到近身搏戰,卻不是槍豪們的敵手。

    不過很快,楊霆風便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爲何?

    因爲他赫然發現,那些槍豪們幾乎人人帶有箭傷,受傷的角度位置也十分刁鑽

    藤牌非全身大盾,乃是半身盾牌。材料全靠山中老藤所編,工藝粗糙,許多牌上密密麻麻帶有許多漏風的地方,給了箭矢可乘之機。

    楊霆風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決非是無意巧合。土著人的目的,便是放箭射傷衆人,箭上帶有毒素,只需要過上數個時辰,便能讓槍豪們不攻自潰,流血而死。

    真沒想到,這羣土著,竟然有這麼神乎其技的箭術——可以透過藤牌角落的微小縫隙射入?

    正此時,從遠方飄來一陣怪風,山谷中的血腥味更濃了。

    而風聲一響,那些土著們皆是心中一緊,好似懼怕什麼似的,急忙收了弓箭,口中怪叫着,飛快地消失在大雨之中。

    而反觀槍豪們,也是一個個僵直身體,也不顧疼痛,紛紛扛起鉤鐮槍,背上藤牌,連頭也不回一下,轉身就跑。

    楊霆風正自奇怪,突然,他注意到,怪風中好像飄來一團黑氣,起初是極小的一團,但隨着怪風愈烈,黑氣也是極快地膨脹起來。

    待更近些,他便發覺這團黑氣與尋常所見的自然現象迥異。

    烏黑蒸騰的黑氣,宛如實質,聚而不散,似乎逐漸化爲某種異獸的輪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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