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朝廷不知道的是,這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局中之局
以朝廷的大軍,必然也能攻克民變。
無論各地豪族出不出兵,流民也必然會全軍覆沒,或死於圍剿,或亡於內訌。
流民的失敗,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他們窮困瘦弱,既缺乏武器,也無糧草,行軍佈陣更是一竅不通,毫無行伍經驗。
甚至可以說,這些人,只是拿起武器的農民,而不是叛軍。要殲滅他們,簡直是虎入羊羣,手到擒來。
可是,朝廷不知道的是,這些農民,正是因爲失去了耕種的土地,賣兒鬻女,易子而食,無法活命,纔會叛亂造反的。
而禍源就是土地兼併。
殺戮震懾不了流民。武力鎮壓不了民心。只要土地兼併仍在,叛亂便會反反覆覆,而且還有變本加厲,愈演愈烈之勢。
也正因爲禍源並無消失,我們家族的大軍便有理由繼續駐紮此地,趁機兼併更多的土地。甚至,爲了報功,將已復籍、繳械、投誠的叛民,統統斬殺,全家滅籍。
並藉此劫奪大量年輕女子,劫掠財物,讓本已趨於緩和的局勢,再次死灰復熾。
畢竟,民不可活,只有再叛。
其實,我知道他們“造反”的理由。
但凡有一個活命的機會,讓他們可以活下去的環境,這些流民都不願意“反”。
不過,我們等這個機會已經等很久了,畢竟我們的州郡,就那麼屁大點地方,不趁現在民變不息、天下騷動,大撈一筆,以後恐怕再難有此等機會了。
我們的強盜行爲,終於引起了本地士族豪強的反感,於是,他們上書朝廷,狠狠告了我們一狀。
很快,朝廷要求我們退兵的詔書到了。
不管怎麼說,朝廷的這個面子還是要賣的,我們很爽快地退了兵。
不過,土地什麼的,確是說什麼都不能退還的。
廢話,到了嘴的東西,能吐出來嗎?
於是,我們留了不少‘自己人’在新佔的土地上,繼續經營。
此舉,當然遭到了本地士族的攻擊彈劾。不過,都被我們朝中的子弟,有力地還擊了回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的士族選擇了妥協認輸,尊奉我們爲士族的老大。
而遇到那些不識相的,則被我們八大家以各大理由剷除,滅族,毀籍......
而史書上則記載:公元某某年,我們家族協助朝廷,剷除了叛亂的首腦.....
終於,叛亂平息了。
朝廷論功行賞,所有有功之臣都暗自欣喜,等待封賞。
而我卻在此時,提出遣散部曲,封官掛印,告老還鄉。
並要求八大家族的子弟,足不出戶,低調做人做事。
當時,沒有人能理解我的這番舉動。
直到數十年後,許多士族都倒了大黴,被連根拔起,滿門抄斬,雞犬不留的比比皆是。
但是,唯獨我們八大家,沒有受到清算,朝廷的恩寵一日比一日更重。
後來,老皇帝的身體不行了,他怕後繼之君控不住朝廷局面,便將公主嫁到了我們張家,並還留有一份遺旨給新君。
內容大體是,等他死後,就以新皇的名義,重新啓用我們士族的人當官。
駕崩前,老皇帝特意招我只身入京,病榻前,留着也不知真假的眼淚告訴我,“張三啊,這輩子,他只信任我一人。”
而我也象徵性地嚎了幾句,聲淚俱下,磕頭如搗蒜。
隨後,先帝薨,小皇帝與我們士族的子孫們,攜手成爲新的君臣,共治天下。
而我,終究沒有再次回到故鄉,而是以當朝一品的爵位,作爲人質,留在了京城。
三年後,我的生命也已走到了盡頭,回想起爺爺當初的教誨,我把子孫喊道牀前,告誡他們,“爲官者,要思危、思變、思退。沒有當權臣的能力,就早些告老還鄉,保住家族在本州的勢力就可以了。”
子孫們記住了我的家訓,是以,每當新朝更迭,新君即位,就告老還鄉,不問世事。
一旦天下大亂,便出錢糧人才,輔佐新的亂世霸主,登上帝位。長此以往,無論誰坐那個位置,朝廷如何易主,我們的家族,在本州永遠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