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
展掌櫃眸光微微一變。
黑衣人立刻沉默不語。
……
……
“展掌櫃的這一行人,倒也是有些奇怪。”
重新踏入東城地界,繼續趕路,奔赴的目標便是冷月宮了。
這一路魏紫衣實則是頗爲熟悉。
然而單人獨行,或者是一羣人趕路,又都跟押送貨物不同。
所以不管是魏紫衣也好,還是那位懸壺亭的小司徒也罷,仍舊是事事以蘇陌爲主。
此時行走之間,魏紫衣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想起了展掌櫃的,開口說道:
“從南海趕來做買賣,卻只是這麼一艘不大不小的船。
“這一路,路途遙遠,水路之上更是波折重重,花銷可不小啊……
“而且……”
說到這裏,魏紫衣微微一頓,笑着說道:“若真的只是想要探探水,完全可以在落霞城貿易,何苦要踏入東荒深處?”
蘇陌有些驚訝的看了魏紫衣一眼:
“魏大小姐忽然之間就變得聰明瞭?”
“……我一直很聰明好不好?”
魏紫衣對這話就很不服氣了:“前段時間我只是懶得動腦子而已。”
“好好好,魏大小姐聰明伶俐,可謂人間絕頂!”
面對這聲音忽然高亢的落鳳盟大小姐,蘇陌也只能節節敗退:
“不過這事認真計較起來,着實是犯不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又不可能將這目的到處跟人說。
“費盡心思給你編造一個謊言,已經算是可以了。
“難道還打算讓人家剛跟你見面,就對你掏心掏肺?
“且不說展掌櫃的本就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那是已經登峯造極了。
“縱然只是一個尋常人,也不至於如此做法吧?
“又不是傻子。”
谷團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們的目的並非只是爲了做買賣?”
魏紫衣問道。
蘇陌點了點頭:“至少沒有做買賣這麼簡單,而且他們這一行人中應該是有高手的。”
“高手?”
魏紫衣呆了呆:“那個黑衣人?那人一身之間,隱隱有殺伐之氣,顯然是久經戰陣。不過具體武功多高,不看他出手,還是難以估量的。”
“不……”
蘇陌搖了搖頭:“那黑衣人的武功雖然應該不錯,不過卻也不比大寨主等人高出多少。
“真正的高手,另有其人……嗯,不過我就不說了,魏大小姐聰明伶俐,乃是人間絕頂,不如就請魏大小姐來猜一猜?”
“猜……”
魏紫衣臉色一黑,果然,縱然是爺爺想要自己嫁給這傢伙,自己也是不甘心的吧?
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呢?
真不知道楊家姐姐喜歡他什麼地方?
不過話都說到這裏了,魏紫衣卻也不甘心示弱。
當即微微沉吟開口:“莫非是展掌櫃的?他既然作爲這幫人的首領,自然也有過人之能。雖然身寬體胖,可若是內功深厚,卻也未必就是負累。”
“……”
蘇陌白了她一眼:“展掌櫃的真就只是一個生意人,養尊處優。快走兩步都會氣喘吁吁。”
“那……”
魏紫衣想了一下:“那個中年文士?”
蘇陌瞥了魏紫衣一眼:“雖然說,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不過魏大小姐這猜測未免草率了一些?
“那中年文士弱不禁風,河岸之上的風吹一下,他都得搖晃半天。
“觀其行止,絕非僞裝,應當不是高手。”
“這也有道理……不過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是那李中成?”
“李中成確實不是高手。”
蘇陌笑着說道:“他身形不穩,步法搖晃,沒有絲毫武功在身。
“雖然說內功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內藏而不漏,宛若尋常人一般。
“但終究還是有些區別的。”
“展掌櫃的,中年文士,黑衣人,再加上一個李中成。
“總共四個人,猜來猜去都不是,難道那高手隱藏在船中從未出來過?”
魏紫衣眉頭一揚。
“我也是這麼想的。”
卻沒想到,蘇陌竟然點了點頭。
“……”
“船上另藏高人?”
魏紫衣眉頭微微皺起:“你可能確定?”
“這不就是猜着玩嗎?”
“猜測也有根據吧?”
“伱也知道,他們從南海而來,必然波折重重。這一行人,若是僅依靠那黑衣人的話,恐怕連東荒都進不來,就已經死在了南海之上。
“海上風浪大,手段只會更加酷烈,他們能夠一路揚帆至此,定然是有高人相隨。
“而且……千里目這東西,你說了,是海上禁品。尋常人是拿不到的……
“展掌櫃的雖然模糊言語,未曾說明此物來歷,可料想他定然是有非同尋常的身份,否則的話,又豈敢將這千里目作爲敲門磚?
“……確實是有道理。”
魏紫衣眉頭緊鎖:“不過,你這猜測若是成真,南海高手,暗中潛入東荒,所圖謀的東西又會是什麼?
“回頭我將這件事情稟報師門,還是得着人多盯着點纔好。”
蘇陌看了魏紫衣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好。”
閒談至此在不多言,繼續往前。
只不過到了這會,路上的波折就多了起來。
時不時的會有剪徑強人出現,偶爾又會有的路過的高手窺探。
夜晚之時,還經常會錯過宿頭。
倒不是說蘇陌先前跟楊小云定製的那一份行程有問題,而是這些地方本身有問題。
有些是莫名其妙的換了東家。
有的則是根本就直接沒了,只剩下了殘垣斷壁。
最終只能就地紮營,埋鍋造飯。
押鏢的有三會一不,就有會搭爐竈,埋鍋造飯,也是尋常之事。
意料之外的,李鏢頭卻是有一手的好廚藝。
做飯的時候,表情嚴肅,竟然比平日裏跟人交手,還要肅穆幾分。
出門在外雖然條件有限,不過李鏢頭的廚藝卻讓蘇陌覺得,這喫的似乎比家裏還要好一點?
……
……
日正當中。
途牛山的半山腰之上,一夥山賊正跌坐大石之旁唉聲嘆氣。
“大當家的,咱們這一路至此,可謂是風波不斷。
“現如今,全部人手加起來也不過就六七十人了。
“這還得算上家眷,若是刨去家眷不算,便只有二三十人……
“途牛山雖然有一座別人不要的山寨暫且供我們容身,可在這麼下去的話,不是個辦法啊。”
一個衣衫襤褸,滿面菜色的人一邊說,一邊搖頭:
“而且,大當家的,我得勸您一句,咱們是山賊。
“什麼是山賊啊?
“有道是,大碗喝酒,大塊喫肉,大秤分金,做的是無本錢的買賣。
“這纔是山賊!
“咱們這山寨又不是善堂,您好端端的,救什麼人啊?
“現如今可好,前幾天從山腳下偷來的一點白麪,全都做成麪糊糊餵了一介廢人。”
“你住口。”
大當家的哼了一聲:“枉你還是個讀書人呢,豈不聞盜亦有道?”
“……這還是我教你的。”
“我能學會,你學會了嗎?”
大當家一看他還敢頂嘴,當即怒視。
身邊人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大當家的見自己威勢仍舊有用,這才點了點頭:
“咱們這一路來到東城,便是要捲土重來。
“西南之地兇險重重,一不小心就不知道會招惹什麼人物……
“這一次是我見機的早,否則的話,你們這些人都已經人頭落地了!”
衆人對視了一眼,紛紛乾笑起來:
“大當家的所言極是……不過,跟西南相比,這東城好處在哪裏啊?”
“好處在那?”
大當家的呼啦一聲拎起了自己的那一把金絲大環刀:
“東城門派林立,觸角無法顧及之處良多,正是咱們大展宏圖的大好機會!
“你我在此地休養生息,劫掠沿途商客,擴充人手,壯大我山寨。
“久而久之,我們盤踞一座山頭,人多勢衆,呼嘯成羣。
“縱然是大門大派的弟子,對咱們也只能是望而生畏,反而得來巴結咱們。
“到了那個程度,咱們這幫人就真正的喫喝不愁了。”
他正慷慨激昂,肚子卻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一時之間嘰裏咕嚕,頗爲沒有說服力。
同時不由得想起了今天早上餵給那廢人的麪糊糊,隱隱也有些後悔。
盜亦有道是沒錯……不過,總不至於捨己爲人吧?
心中正想着呢,就聽到腳步聲匆匆而至。
“大當家的,大當家的!”
草叢之中竄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小賊,連聲說道:
“上買賣了!”
“什麼?”
大當家一聽,頓時大喜:“可看清了什麼人沒有?”
“看清了。”
那小賊連連點頭:“車上有旗,風颳的呼呼的,很是威風,不過我不認字。”
“……多少人馬?”
“不多,就兩輛車,車上的東西貼着封條,看上去頗爲貴重。”
“好!”
大當家的哈哈大笑:“苦守數日,終究有肥羊上門,來人啊,擡我的刀來。”
衆人愕然的看着大當家自己手裏的金絲大環刀,心說這我是不是得搶過來再擡?
大當家的低頭之間也發現了機要所在,要不怎麼說還得他當大當家的呢。
丟了這麼大的人,臉不紅氣不喘,隨手揮刀:
“小的們,隨我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