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兄不生氣嗎？”
“生氣有用嗎？”
聽着韓墨平靜的語氣，哪怕是在這樣的大雪天裏，趙榛還是感覺渾身一陣的發燙。
“其實，韓墨之心從來沒有變過，殿下真的不用這麼麻煩的！”
撿起了地上的碎柴之後，韓墨這才語氣平靜的說道。
“身在官場，總有些身不由己的時候，倒是讓韓兄見笑了！”
趙榛一邊說話，也一邊解開了自己的外袍，褪去上衣，露出了一身雪白的皮肉。
“我聽說，殿下有意，養寇自重？”
看到趙榛解去了外袍之後，韓墨忽然笑着說道。
“是有這麼一回事，張邦昌投向了本王，這主意也是他出的，我覺得頗有幾分道理……”
這世上的事情萬事開頭難，趙榛自己心裏也明白，想要恢復他跟韓墨之間的信任，今天晚上他當然不可能有任何的隱瞞了，所以索性乾脆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那殿下可曾想過，您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嗎？”
韓墨一邊劈柴，一邊再次問道。
“無外乎就是多消耗了一些錢糧，讓河北的戰事更艱難了一些罷了！不過，只要本王能夠登上那個位置，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嗎？”
雖然這麼說，的確讓趙榛自己都一陣的臉紅，不過好在這是在夜裏，哪怕是旁邊的角落裏掛着幾盞燈籠，這院子裏也依舊十分的昏暗，倒是正好讓他免了幾分尷尬。
“殿下真的以爲只有這些嗎？”
扭頭看了一眼趙榛之後，韓墨再次笑着問道。
“難道不是嗎？”
“殿下，你知道我爲什麼當初不惜代價的一定要保下種師道，又耗費心血將殿下推到這個位置上嗎？”
再世爲人，韓墨當然明白，這世上的事情根本沒有絕對的對錯。
所謂的對錯，只不過是銅錢的兩個面，雙方的立場不同，做出不同的選擇，其實也很正常。
趙榛今天能夠當着他的面光明正大的把這事情說出來，已經讓韓墨心裏面舒服很多了。
“難道韓兄不是爲了把我推上那個位置嗎？”
趙榛再次扭頭看向了韓墨。
“也對，也不對！”
“不對的是哪裏？”
趙榛一邊說話，一邊停下了手裏的斧頭。
“殿下可曾想過，若是遼國徹底滅亡之後，金國繼續南下，這天下還有何人可制？”
看着趙榛停了下來，韓墨也直接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斧頭。
“你說金人會繼續南下？他們剛剛吞下了遼國的大量土地，難道就不怕把自己撐死嗎？”
雖然韓墨的這個假設，的確是讓他有點不寒而慄，不過趙禎還是下意識的說道。
“他們不需要土地，如果他們只是劫掠人口，劫掠財富呢？殿下，你可曾見過土匪會講道義？國與國之間，真的是一紙盟約就能夠約束得了的嗎？就算是有當年的檀淵之盟，這大宋的歷代官家又有哪一個不想收復燕雲？”
“所以，本王就是你留給大宋應急的？”
沉默了許久之後，趙榛再次看向了韓墨。
“不，不是應急，是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看着韓墨那雙在夜色中依舊閃亮的眼睛，趙榛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了。
“殿下，爲人君者，行事當光明磊落，以陽謀取勝！說實話，殿下最近的行事，讓韓墨不敢苟同！”
話都已經說到現在這個份上了，韓墨也沒有給趙榛留任何的面子，直接把自己肚子裏想說的話全都倒了出來。
“陽謀？韓兄難道不知道，我這位父皇是怎麼看我的嗎？”
趙榛說到這裏的時候，自己也是一陣的苦笑，他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一半是他自己心裏的確有鬼，另外一半，不也是他那位父皇精心策劃的嗎？
“殿下，你真的覺得這個很重要嗎？如果是放在別的時候的話，這大宋朝的官家只需要做個守成之君，喫喝玩樂人人皆可，可是，現在眼看着大宋將要與虎狼共眠，這個時候，一個守成之君，能守得住在這天下嗎？鄆王謀算了這麼多年，爲什麼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成事？不就是因爲，他自己也沒比太子好到哪兒去嗎？”
韓墨說到這裏的時候，不由得再次輕蔑的一笑。
“殿下只需要儘快平定了東南，您就是所有皇子之中唯一一個身具軍功的皇子，若是天下有變，殿下自然負天下望，衆望所歸者，這九五至尊的位置難道還跑得了嗎？”
韓墨的話說完之後，趙榛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有那麼一瞬間的功夫，他甚至真的想對自己的腦袋來一錘子。
真要是說起來的話，他這可真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碎啊！
“韓兄，你就這麼確定這天下將有大變？”
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之後，趙榛再次咬牙說道。
看着他這副倔強的樣子，韓墨心裏明白，這應該就算是他最後的執念了。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韓墨心裏懸着的石頭已經落下了一大半了。
還好，趙榛現在還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殿下，你可曾見過虎狼會改喫素的？最近這段時間，河北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殿下應該比我更清楚吧？童貫、蔡攸之流，可有一人值得以天下相托？”
韓墨的話說完之後，趙榛整個人再次沉默了下來。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更何況是幾十萬大軍的統帥，劉法是怎麼死的？西夏那邊是怎麼敗得？燕京城是怎麼丟的？殿下難道還沒看清楚嗎？現在這個時候，童貫居然爲了一己私慾，祕密讓金國人出兵替大宋收復失地，您就不覺得荒誕嗎？一旦被那些金人窺破了虛實，這大宋可就不是老虎了……”
河北禁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趙榛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可是一直都在關注着。
只不過，哪怕他已經把事情想的很嚴重了，卻依舊沒有敢把事情往這方面想，聽完了韓墨的話之後，他還真是感覺自己的後背上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