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韓墨說的言之鑿鑿,可是章少遊卻依舊沒有把事情想得太過嚴重。
“少遊兄,你以爲這只是錢財的問題嗎?如果只是區區百萬貫錢才能解決的問題,那還算時嗎?金人乃是虎狼之國,從他們派遣使者,到官家簽下盟書,這前前後後甚至都沒到一個月的時間,若你是金人皇帝,你會怎麼想?你何時見過豺狼虎豹能和牛羊共存?”
“你、你是說……”
這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章少遊自己都有點不敢說下去了。
“沒錯,你且等着看好了,一旦遼國戰事抵定,恐怕最多不到一年的功夫,金人就該南下發難了!似蔡京、童貫、張邦昌這等賣國求榮之徒,你覺得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有他們在一日,這天下就沒有安定的時候!”
“所以你是要……”
章少遊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神之中滿是恐懼。
而相比於他,韓墨的表情就要鎮定太多了,一口飲盡了杯中的殘酒之後,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吐出了8個字:
“掀起政潮,爲國除奸!”
“瘋了,你一定是瘋了……”
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之後,章少遊忍不住開口說道。
“沒錯,我的確是瘋了,而且現在這時候我就是個清醒的瘋子,可是少遊兄,人生在世不過匆匆幾十年,難道你就不想在這青史之上,給自己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嗎?我只問你一句,你可願隨我瘋這一次?”
韓墨一邊說話,一邊將酒壺中,剩下的最後一點酒,倒進了自己的杯子裏。
興未盡,酒已盡……
“姑爺,船靠岸了!”
藉着船艙裏昏黃的燈光,看着酒杯裏泛起的漣漪,章少遊的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了起來。
他當然明白,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面臨的最大危機了,但是他卻同樣也清楚,這也可能是他這輩子,飛黃騰達的唯一機會了!
想想自己過去這庸庸碌碌的幾十年,在看着面前風華正茂的韓墨,章少遊忽然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發酸了。
少年時的他,也曾經仗劍遊學,可是進入官場之後,他卻慢慢的被周圍的環境磨平了自己的棱角。
就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次,爲了保住頭頂上的烏紗帽而妥協了。
好像也就只有在認識了韓墨之後,他這才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尊嚴,雖然白在他面前的可能是一座九死一生的獨木橋,可是此刻他的心底深處卻總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燕趙之地,本多豪傑,縱然身在官場,可內心深處隱藏多年的那股熱血,卻總也不曾消失……
“少遊兄,船靠岸了!”
韓墨一邊說話,一邊端起了最後一杯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韓墨手中的酒杯,章少遊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角已經有熱淚滑落。
“少遊兄笑什麼?”
一直等到他的笑聲停止之後,韓墨這才笑着問道。
章少遊一邊說話,一邊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
很疼,但是卻讓他總算感覺到了一絲真實,就好像此時此刻,唯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活着!
“所以,少遊兄你還不上岸?”
“上岸?爲何要上岸?我章少遊庸庸碌碌幾十年,好不容易纔得了這麼一個機會,我可不願意就此放過,誰知道那煙籠水寒之處,是不是別有一番風景呢?”
章少遊一邊說話,一邊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看着他那豪邁的樣子,韓墨也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言而盡之後兩人同時相視而笑。
“開船,今夜我兄弟二人暢遊汴梁城!”
“諾!”
得到了韓墨的命令之後,應了一聲之後,高順這才駕着小船,再次駛進了黑暗之中。
聽着船艙裏不斷傳來的笑聲,高順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牀頭上架着的那盞燈籠,散發出來的微光,已經只能照亮小船周圍不到一丈遠的位置,稍不小心,恐怕所有人都要落水了……
跟着韓墨在船上聊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之後,章少遊這才重新回到了岸上。
“大人!大人!”
他這前腳纔剛剛上岸,後腳那些遠遠跟在他身後的隨從,已經哭着跪在了他的面前。
“好好的哭什麼?我不就是遇到了個熟人,所以跟着朋友在船上聊了一會兒嗎?”
沒好氣的把他們兩個踹了一個跟頭之後,章少遊這纔再次看向了汴河之上。
“這夜都已經深了,您要是再不回來的話,我們兩個都想投河自盡了!”
身爲章少遊的隨從,可是這半路上卻把張紹友給丟了,兩個隨從今天晚上可真是被嚇壞了。
畢竟今天晚上整少有喝的酒可不少,這汴梁城裏,可時不時總有一些醉鬼,到了晚上的時候,醉倒在河邊,一不小心翻進河裏被淹死的。
真要是章少游出點什麼事,恐怕他們兩個回去之後,這腦袋都得被人給揪下來當球踢了……
“好了好了,不要在這裏嚎喪了,我不是回來了嗎?走吧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覺,過兩天又該有的忙了!”
看着那黑暗之中已經消失的帆影,章少遊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老爺,這麼晚了,您該就寢了!”
餘深的書房裏,看着依舊在燈下寫寫畫畫的餘深,老僕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不着急,也不知道今天這到底是怎麼了,可能是心血來潮,無論如何也沒有一點睏意……”
餘深一邊說話,一邊再次伸手挑了挑燭芯。
“咚——咚——咚——”
老管家正準備在說點什麼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院小門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這麼晚了,這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