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結巴巴半天了之後,蔡絛終於再次憋出了一句話。
“沒錯,學士說的沒錯,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話,以您的尊貴身份,不過就是當街毆殺了一個良民,一百二十斤銅錢就足夠了!可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舊事?”
章少遊說到這裏的時候,蔡絛整個人渾身一哆嗦,雙腿一軟,差點沒跪在地上。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大觀元年,學士仗着自己少年得志,當街縱馬踏死無辜百姓三人,縱然是宰相之子,也免不了被人彈劾,最後還是官家下旨,這才準了你贖刑,只不過當時已經有明言,下不爲例,再有犯者,當施真刑呀!”
聽到章少遊說出了這句話之後,蔡絛渾身一陣的顫抖,整個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章少遊對他的瞭解遠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
就連這種他自己幾乎都已經忘記了的陳芝麻爛穀子,現在這時候都被章少遊給翻了出來,這一下子他是真的要倒大黴了!
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當年年少無知種下的惡果,現在這時候好像一下子全都蹦出來了!
“我乃是宰相之子!”
看着那些差役們一個個步步緊逼的樣子,蔡絛慌亂之間再次擡出了自己的老爹。
“沒錯,你的確是宰相之子,而且還蒙官家恩賜了一個進士出身,你剛纔已經說過了,按照朝廷律法,你可以罪減兩等!”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章少遊就再次打斷了他,按照章少遊剛纔做出來的判斷,對他的判決如果坐實了的話,那是斬立決。
就算是可以減罪,那也是絞刑,再減一等,最輕也得是個徒三千里,發配沙門島啊!
“罪、罪減兩等……”
聽完了章少遊的話,蔡絛不由得再次重複了一遍。
“學士說的的確是沒錯,可是你的罪名好像不是這麼簡單吧,你是不是忘了這牢裏還關着一個呢!剛剛他已經招了,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受學士你指使的,貪贓所來的所有錢糧,可全部都進了你妻弟開設的當鋪裏,關於這個你有什麼說的嗎?你要是說不清楚這件事情的話,你這減刑的願望恐怕就又要落空了呀……”
眼看着這小子,居然今天自己送上門來了章少遊當然準備給他一個厲害了。
他在開封府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而且之前還做過開封府的推官,對於朝廷律法的熟悉程度,可遠遠不是蔡絛可以比擬的。
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頓時就讓蔡絛整個人脊背一陣的發涼,藏在袖子裏的手,現在這時候都開始有點顫抖了。
別的條款他或許還記不清楚,但是有一條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太宗皇帝可是曾經親自下令過:
自太平興國元年十月乙卯以後,京朝、幕職州縣官犯贓除名配諸州者,縱逢恩赦,所在不得放還,已放還者,有司不得敘用。
可即便是回來了,他的政治生命可也就永遠的結束了!
有司不得敘用,這簡簡單單的6個字,可就徹底的將他和權力核心永遠的隔開了!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被隔絕在權力階層之外,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他胡說八道,這件事情分明就是他自己搞出來的,和本官有什麼關係?那些人和當鋪之間的事情,不過就是一些正常的買賣,你這是誣陷,赤裸裸的誣陷!”
胡亂的伸手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冷汗之後,蔡絛再次哆哆嗦嗦的開始狡辯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都不敢讓自己坐實了這個罪名,要不然的話,那他可就真的徹底的完蛋了!
殺人的事情,或許他老爹還有別的辦法,畢竟是當朝的宰相,而且伺候了皇帝十五年之久,真要是豁出這張老臉去求的話,讓皇帝再開金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貪贓的事情真要是坐實了的話,恐怕就算是他老爹,都不好意思去找皇帝開這個口了……
“話說的還真是夠輕巧的,只不過學士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你開的那是當鋪!要說是正常買賣的話,那些人是不是也得當點東西,才能配得上一口箱子幾千兩的價格!”
章少遊一邊說話,一邊從自己的衣袖裏摸出了一張口供丟在了蔡絛的面前。
蔡絛幾乎是下意識的撿起那張口供,看了一眼之後,他整個人頓時就感覺眼前一陣的發黑,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別人家裏做這種買賣的時候,無論如何這箱子裏面也得放點假古董假字畫,可是小蔡學士,你這生意做得可真好,一口破木頭箱子裏面空空如也,居然就敢當六千兩銀子,我是該說你人傻錢多呢?還是該說學士你貪得無厭呢?”
“我、我……”
看着章少遊臉上的不屑的表情,蔡絛現在真是,啞巴喫黃連有口說不出啊!
現在這時候他只恨只恨自己,怎麼就錯信了那個賤人!
把一個這麼重要的買賣,交給了他那個貪得無厭的妻弟!
這傢伙在自己的買賣裏面上下起,手賺點小錢,他也就當自己看不見了,可是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貪得無厭到了這個地步,把他用來購買字畫的那些錢財,全部都給貪墨了!
甚至就連一副假的字畫,都不捨得往那箱子裏放……
“看樣子學士是沒什麼要說的了,既然這樣,那就勞煩學士跟我到開封府裏坐一坐吧,你放心,你是堂堂的宰相之子,而且又是保和殿直學士,我這個小小的開封府少尹,的確是沒有權利摘了你的烏紗帽,不過我會把這件事情上報官家,咱們就在這裏等着官家的旨意好了!請吧,蔡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