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無奇的牛車裏,再次傳來了一聲呵斥,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讓人不敢違背。
“諾!”
老僕應了一聲之後,這才大踏步的朝着蔡家的大門而去,有些喫力的伸出手來,用力的叩響了門上的銅環。
“咚——咚——咚——”
“咚——咚——咚——”
在這寂靜無聲的雨夜裏,銅環扣擊門板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刺耳。
“誰啊?這門不是開着嗎?”
一直過了許久之後,一個腰間繫着白布的蔡家下人,這才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一臉疑惑的問道。
“我家主人,前來送蔡相公最後一程!”
老僕一邊說話,一邊從自己的懷裏摸出了一張拜帖。
看到拜帖的那一瞬間,蔡家的下人明顯的愣了一下。
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敢光明正大的上門來送拜帖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了。
但是,光是這僕人擺出來的架勢,就讓蔡家的下人都不敢怠慢了。
“府中現在正在治喪,煩勞閣下和貴主人稍等,我這就先去通報!”
恭恭敬敬的回了個禮之後,下人這才急急忙忙的跑進了大堂。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下人才剛剛進門,範時庸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蔡絛現在已經徹底的亂了心智,沒了主意,這整個蔡府上下的所有事情,全部都靠着範時庸一個人在張羅着。
蔡家的幾個兒子裏,除了駙馬都尉蔡鞗之外,現在這個時候都不在汴梁城裏。
蔡鞗雖然幾次上門,可是最終卻全部都被範時庸給擋了回去。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蔡京的心思,當然不願意讓蔡鞗,在這個時候回蔡家守孝了。
“剛剛有人送來了拜帖,說是前來送相公最後一程,現在人已經在門外了,您看?”
被他訓斥了幾句,有些莽撞的門子,這才趕忙低下了頭說道。
“拜貼呢?”
“在這裏!在這裏!”
被他這麼一提醒,門子這才趕忙把一份拜帖雙手遞給了範時庸。
“學士!餘相公來了,快起來,跟我出去迎接!”
僅僅只是掃了一眼拜貼上的內容,範時庸整個人頓時就渾身一哆嗦。
蔡京生前最後一次去拜訪的不就是餘深嗎?
而且他生前不止一次的提醒過,等到他百年歸去之後,接替他的位置的人肯定是餘深。
此時此刻這聖旨雖然還沒下來,但是這滿汴梁上下,誰敢小看餘深一眼?
“啊?”
一直等到範時庸伸手去扯蔡絛的時候,蔡絛整個人這纔算是忽然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一臉迷茫的看向了範時庸。
“學士,餘相公來了,咱們得出去迎一迎!”
“餘深?”
“沒錯!”
範時庸一邊說話一邊趕忙,攙扶着蔡絛朝着門外走去。
雖然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他來這裏做什麼,但是,範時庸,隱隱的有一種感覺,整個蔡家的生死存亡可能也就在餘身的一念之間了。
“蔡絛拜見世伯!”
“但凡你往日裏多長進一些,你父親也不至於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聽到了蔡絛的聲音,餘生這才伸手,推開了牛車的車門,在蔡絛的攙扶下走下了牛車。
“世伯教訓的是,小子往日裏實在是太過猛了,以至於連累老父……”
蔡絛說着說着,聲音一下子又開始變得哽咽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這才深切的認識到沒有了蔡京,這個蔡家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餘深去了蔡家?”
就在餘身走進蔡家,前後不到半個時辰的時候,面色陰沉的趙佶終於再次皺起了眉頭。
“官家,可是有什麼不妥嗎?要不要我派人……”
梁師成一邊說話,一邊比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算了,再怎麼說也算是相識一場,何必計較這種事情呢?”
長嘆了一聲之後。趙佶有些傷感的朝着梁師成揮了揮手。
此時此刻朝堂上,現在的時候已經呈現了兩極分化,原本蔡黨的那些骨幹們,現在這時候紛紛化身成了爆料大王。
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想要揭露蔡京的真面目,而且他們爆出來的東西,也一件比一件火爆。
如果不是因爲皇帝和梁師成有心維護的話,恐怕現在這個時候,蔡家早就已經全部都被下獄了。
“那這些……”
梁師成一邊說話,一邊苦笑着伸手指了指趙佶身邊的那些奏摺。
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幾乎都快要和自己一樣高的奏摺,趙佶終究還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全部留中!”
沉默了一下之後,趙佶這纔開口說道。
“諾!”
“元翁生前的時候,很是喜歡這東西,跟朕要了幾次,朕都沒捨得給他,你親自跑一趟蔡家吧,把此物交給蔡絛,就說這是朕送給元翁的陪葬!”
沉默了良久之後,趙佶忽然伸手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了一塊玉佩,然後,直接遞給了梁師成。
“諾!”
略微愣了一下之後,梁師成也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看樣子皇帝還是想要保全蔡京。
只不過,梁師成的心裏面卻同時也明白,如果想要保全蔡京的話,那童貫這次可就真的要倒大黴了。
這很多蔡京做的事情,到最後恐怕都得要交代在他頭上了……
雖然他和童貫兩個人鬥了一輩子,可以眼看着童貫就要倒大黴了,梁師成卻忽然有一種兔死狐悲的的感覺。
“官家……”
看着趙佶的情緒有些低落,梁師成本能的想要安慰他幾句。
只不過,他纔剛剛準備開口,趙佶忽然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去,朝着他揮了揮手,示意他立刻離開……
再次躬身朝着趙佶行了一禮之後,梁師成這才手捧着玉佩,一路大搖大擺的出了皇宮。
爲了把這件事情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還特意打出了自己全部的儀仗。
他這人還沒到蔡家,這滿城上下的大大小小的貴人們,就幾乎已經同時收到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