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聽出來母親的話裏的意思,就是說張文雅圖他的錢和家世。笑話!他壓根沒說過他家裏是什麼情況,只說了家庭成員,張文雅也沒問過“你父母是做什麼的”,甚至都沒有問過他家住在哪個區。
謝仲欽越想越覺得不對:她似乎並不太想深入瞭解他。
他慌了,想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倆本來約了晚一點見面,現在他就出門了,還沒有到約好的時間。之前他只能待在家裏等她打電話過來,最近她終於給了他電話號碼,他決定現在就打電話給她。
張文雅聽他聲音有點蔫蔫的,堅持要她現在就出來,納悶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正在家裏搗鼓新配方,只好先放下,匆匆換了衣服,出門了。
謝仲欽在小區門口等她。
“文雅。”
“謝仲欽,不是約好了晚一點見嗎?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你了。”
這話她愛聽,“那我們先出去玩一會兒吧。”
“我剛看那邊有一家錄像廳,去看電影吧。”
錄像廳放很多電影院裏沒有上映的電影,多是從香港弄過來的“生活片”,晚上還會放x級片,《x蒲團》之類。
今天看的是香港劇情片《潘金蓮之前世今生》,錄像廳外面貼着海報:主演,王祖賢、林俊賢。
王祖賢明眸皓齒,清純美麗,是現在大陸男青年的夢中情人,光靠小賢一張臉就是宣傳語了。
這部電影看得讓人十分鬱悶,講述了一個可憐女子的前世今生,始終身不由己,卻又努力求生、求自由。電影開頭是金蓮奈何橋上怒飲孟婆湯,之後是潘金蓮的今生單玉蓮在特殊十年的上海,最後以金蓮與武松死於非命爲結局,使人十分傷感。
電影拍的十分細膩,對美麗女孩的不幸十分同情,對男人的懦弱、貪婪、無恥也刻畫的很深刻。
出了錄像廳,謝仲欽彆彆扭扭的嘀咕:“不該看這部,太慘了,一點也不高興。”
“我覺得挺好看的。王祖賢真美呀。”
“她是很美。”
“我聽說你們男青年都喜歡她。”
“那當然了,她真的很美。”
張文雅想着這人可真實誠。“爲什麼會喜歡?只是因爲長得美嗎?”
“長得美就夠了。她是明星嘛,所有的男人都會想象她是自己的女朋友。”
“啊——”張文雅點頭,“明白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很喜歡她。”
“你也很美,跟她不一樣的美。她很純潔,你看她穿着中山裝不化妝,就像學校球隊裏的女同學;但化妝了嘴脣那麼紅潤,又覺得——很性感。”
“你也覺得我很美嗎?不是說謊讓我高興?我怎麼能跟小賢比呢?”她泄氣的說。
“你們是兩種不同的美麗。她是銀幕上的美,這輩子我都不會見到她真人,所以她就只是一個遙遠的假象。就像你們女孩子喜歡郭富城一樣,我也能理解的。”
哈哈哈,這倒是真的呢。張文雅也就能理解了。
“我懂了。我真的很美嗎?你再誇誇我。”
“你不覺得自己長得好看嗎?”謝仲欽又覺得很奇怪,“我以爲漂亮女孩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
張文雅摸了摸臉:季青青從來不說她長得好看,她但凡穿的稍微時尚一點,就會捱罵。長此以往,她的自尊心嚴重下挫,低自尊當然包括相貌上的不自信。
“中國父母不誇自己的孩子長得好。”她淡淡的說:“再說,我們剛看的電影,美是原罪。”
“那也是特殊時期的事情。美怎麼會是原罪呢?美是天賦。”他伸手,本想撫摸她臉龐,又覺得大庭廣衆之下不太好,隨即輕拂了一下她的劉海。
“走,你餓了沒?我們去喫飯。”
晚上又去了他們第一次去的那家跳舞廳,跳舞廳裝飾的很聖誕節,到處都掛着槲寄生,舞池和樂池之間有一棵聖誕樹,裝飾的閃閃發亮。
還送了每一位女客人一個紅綠槲寄生蝴蝶結髮夾。
謝仲欽爲她別上髮夾。
“聖誕快樂呀!”在她耳邊低聲說。
“聖誕快樂!”她笑眯眯的。
跳舞,不停的跳舞,跳到渾身發熱、鼻尖沁汗。
跳到腳疼。
一直到午夜。
原來,灰姑娘居然忘了仙女教母的叮囑,是因爲跳舞真的很快樂!
也許水晶鞋會掉落,是因爲腳疼脫掉了,而不是因爲慌張逃跑而掉落。
遠處的鐘聲敲響。
舞廳裏也響起鐘聲。
一下,兩下,三下。
十二下。
不知道誰開的頭,情侶們開始親吻。
在槲寄生下、鐳射燈光下。
甜蜜的親吻。
謝仲欽緊緊抱着她,小心的、溫柔的親吻她。
真是一個美妙的聖誕夜呀!
“爸爸媽媽叫我乳名潮生,你以後別連名帶姓喊我,你連名帶姓喊我,可不像我的女朋友。”
“是嗎?那好吧,潮生。”
“文雅。”
“要不……我們晚上住酒店,你覺得呢?”
他嚇了一跳,緊張的往兩邊迅速看了看,“好嗎?你不回家行嗎?”
“爸爸出差去了。”她也有點緊張,不知道爲什麼會緊張。“你會不會覺得不好呀?”
“我、我不知道。”
“你要是不回家,你媽媽會不會覺得你學壞了?”
他立即大笑,“不會。不過,還是不太好。不是說我不想,但你要考慮清楚。我很認真,你要確定你也很認真纔行。”
張文雅皺眉,“那算了。”
她沉下臉,“你送我回家吧。”
真掃興!
不過他說的對,他太認真了,他可能沒法接受。
說是送她回家,其實還是她開車,到小區門口放下他,他再騎摩托車回家。
臨下車,張文雅送了他聖誕禮物。
“小心騎車,回家了給我打電話。”
謝仲欽接過禮盒,“你生氣了嗎?”
“沒有。”
“你是在考驗我是不是那種壞男人嗎?”
逗笑她,“不是。你說的沒錯,我是要考慮清楚纔好對你提要求。我希望有什麼事情能開誠佈公的說說,說清楚就好。你覺得呢?”
他如釋重負,點頭,“我也覺得這樣最好。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考慮到跟你結婚了,你呢?”
“我還沒有想過。我要是出國上學,你怎麼辦?你能保證我畢業回來你還沒有變心嗎?當然,我也不能保證我在國外不會喜歡別的男人。”
他一時間心如刀絞,低聲說:“你說的太現實了。”
“未來是不確定的,你說我長得好看,可要是以後有比我更好看的女孩喜歡你,你是不是要變心呢?”
“我不會!”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你該知道的,十幾年前離婚的人總是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不是男的有問題就是女的有問題,但你說難道他們結婚的時候不是互相喜歡的嗎?可爲什麼只是幾年時間兩個人就要鬧到離婚了?”
謝仲欽很是茫然,“你因爲你父母的婚姻不幸福,就認爲我們將來的婚姻也不會幸福?”
“對,沒有把握的事情我就不會做,尤其你想結婚,但我不想,怎麼辦呢?是我改變我的想法去迎合你,還是你來迎合我,暫時不考慮結婚的事情?”
他總算腦子靈光了一下,“我怎麼能要求你迎合我呢?我可以等你,等你考慮清楚。”
“不行啊,你這樣我的壓力會很大。”
他愣住了,“你是想跟我分手嗎?”
“你是個好人,但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張文雅立即順水推舟。
回了家之後,謝仲欽腦子還是糊里糊塗的:怎麼回事?明明他們剛見面的時候還很高興,晚上跳舞的時候也很高興,怎麼到了分別的時候,會忽然說到分手?
這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慌里慌張的把今晚兩個人之間所有的事情和對話都反覆回憶,一句一句的想到底哪裏出了差錯——是他不該提到分手嗎?可他以爲她找一堆藉口就是想分手。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張文雅回家便洗洗睡了。
嗐,談戀愛是很快樂,要是男朋友不是整天只想着結婚就更好了。
好人卡很遺憾,但也只能發個好人卡。
早上,克里斯打了電話來。
美國正是聖誕前夜的晚上,時差十二小時。
克里斯祝她聖誕節快樂,聲音歡快,看來回了祖父母家是真的高興。
他說完了,肯特先生接過話筒,先祝她聖誕節快樂,再問她這幾天有事情發生嗎,要是有事自己處理不了就報警,似乎十分擔心她母親又找到她。
肯特先生也是個好人,只是好人也是有缺點的,不會是“完人”。
掛了電話,沒幾分鐘,又有電話打進來。
是謝仲欽,他問她能出來見面嗎。
“我以爲我們昨晚分手了。”
“分手就不能見面了嗎?哪怕只是當普通朋友呢?你不會害怕吧?”
糟啦!這人居然會用激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