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這傢伙果然知道怎麼戳人的痛處。
這話肯尼思甚至無法懟回去,怎麼回答都不對。
他沉默了。
張文雅並沒有理會他,只是和凡妮莎說她確實想去歐洲看看,她還沒有去過歐洲呢。不過她很忙,總覺得時間不夠用,也許要到畢業後纔會有時間行萬里路。她想念個法學院,但還沒定是去耶魯還是哈佛,是不是應該去另外一所大學開拓一下校友圈呢。
查理說:“去耶魯,這樣你就有了兩所頂尖大學的校友。”
“我也覺得這樣最好。”
凡妮莎真誠的說:“這太棒了!我記得你是春季入學,年底畢業。要是你秋季去上法學院,這樣我們可以有整整半年的時間!親愛的,我得說,出門遊歷對你很有好處。”
這個時間差也是剛剛好。跟凡妮莎一起出門旅遊一定特別有意思,想想就很期待呢!
芝加哥沒有那麼多狗仔隊,因此小肯尼思出現在酒店大堂的時候並沒有引起什麼騷動。
張文雅走在前面,走的很快。
瓦倫蒂諾母子稍後進了大堂,他們的房間都在同一層,只是不相連,而在走廊兩邊。
進了房間,張文雅打了個越洋電話,“爸,你在哪?上海嗎?媽現在在哪裏?她最近來找過你嗎?沒有?你給她錢了?”
她聲音陡然提高,“我都跟你說了,有關她的事情你一定要先告訴我,不許你自作主張。誰讓你給她錢的?她怎麼可能拿了錢就消停了?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還會有無數次,你錢很多嗎?”
她不滿的說:“你別再給她錢了,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肯尼思聽了個大概,查理只聽懂一小部分。
惱火!臭爸爸光想着破財消災,卻無法理解季青青的心理,怎麼能是拿了錢就消停的人?不過她沒有見到季青青,不太清楚季青青對她的恨意有多少,是隻想讓她破產,還是想她去死。
“可以報警,她這是在勒索。”肯尼思說。
真是典型律師思維。
張文雅搖搖頭,“你是個律師,你居然也不明白這事不能簡單報警。我要是報警她勒索我,她會說這是我應該付給她的贍養費。她現在失業了,沒有退休金、沒有經濟來源,我必須給付這筆費用。”
“你不是還有一個哥哥?”查理說。
“我哥哥死了,她現在只有我這麼一個孩子,我不能不贍養她。”
“脫離親子關係呢?”肯尼思問。
“不行,我查過,我國法律不允許子女主動脫離父母,反之可以。”
查理想了想,“你可以移民,她不配得到你的贍養費,一美分都不配。”
肯尼思搖頭,“她現在沒法因爲躲避贍養費而移民,她的國民會罵死她。”
陷入僵局。
查理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了。錢,他不缺,他是可以用錢解決這事,但錢真的能解決嗎?以張文雅的講述,季青青這個人根本就是個瘋子,不能以常理來推測,只管往最壞的地方想就行了。
張文雅低着腦袋想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我必須告訴你們一件事情,約翰,我想你沒有查到我的哥哥是怎麼死的:他殺了那個破壞了我們的家庭的女人,我父親的第二個前妻。他被法院判了死刑,而我的母親認爲是我害死了我哥哥。”
豪門盛產狗血劇情,但張文雅家裏的狗血劇情一點也不比豪門恩怨來的遜色,實在歎爲觀止。
倆人都心有慼慼:這就是一個不忠誠的丈夫釀成的慘劇。季青青如果不是被丈夫背叛,不太可能變成一個心理扭曲的“母親”;而阿妮婭也就會是被愛着的女兒,她很可能會安於現狀,上學、結婚、生子,根本不會到美國來念書,也不會有機會認識他們。
所以這事到底如何計算優缺點呢?他是該慶幸她的父親是個混蛋、母親是個瘋子,因此才能讓她不得不逃到美國?或是他寧願她幸福快樂的長大,從來不曾有過這些年的痛苦?小約翰·肯尼思十分痛苦的想,他應該願意她幸福快樂的長大,沒有痛苦,也永遠沒有機會認識他。
上帝真是會開玩笑呀!
還有她今天說的,她險些被母親“賣”給別的男人,他簡直沒法想象!她當時心裏該多麼害怕、多麼絕望呀!
他要怎麼辦?要如何安慰她?遲到的安慰有用嗎?會不會再次傷害她?
他隱隱覺着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好像又失敗了一點點。每次一點點,他居然距離他的中國女孩越來越遠了。
這個事實嚇壞了他。
查理說:“你先休息吧,我來想辦法徹底解決這件事,明天回了紐約再說。”
張文雅點點頭。
他掃了一眼肯尼思,沒說什麼,先出去了。
肯尼思乾巴巴的說:“總會有解決方法的。你早點休息。”
他匆匆離開。
查理在走廊上抽菸,喊住他,“約翰,下去喝一杯?”
他沉默的點頭答應。
張文雅洗了個澡,出來後聽到敲門聲,問:“是誰?”
“阿妮婭,是我,克里斯。”
她很詫異,原本以爲是約翰或是查理呢。他來幹什麼?
“稍等。”
趕緊換了一身t恤牛仔褲,開了門。
一開門,如今已經變得瘦高的少年便一把抱住她,“阿妮婭——”
居然有點哭唧唧的。
她嚇了一跳:難道出了什麼事?
“怎麼了?”
克里斯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放開她,“對不起,我是不是太戲劇化了一點?”
她笑,“沒有。進來吧。”
少年進了門。
“這麼晚了,怎麼忽然到芝加哥來?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出事,他們都很好。是我……我想見你,於是就來了。”
更摸不着頭腦了,“有什麼事不能打電話跟我說?”
“不能。”他搖頭,“一定要當面告訴你。”
“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都不能電話告訴我?”既然不是肯特先生或是麗雅出事了,那就沒有什麼大事,她放心了。
少年聲音哭唧唧的,“我看了奧普拉秀,沒有看完就定了機票,我一定要今天就見到你,我多一天、多一個小時都不想等待。阿妮婭!你爲什麼什麼都沒告訴過我?”
他很傷心,“我以爲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麼祕密,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卻不是什麼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