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思擔心極了,“再喫一點。”
她搖頭,“喫不下。”
“喫水果嗎?”
點點頭。
“蘋果?”
“好。”
他端了餐盤下樓,很快又上樓,卡羅琳跟他一起上來。
“阿妮婭,你怎麼樣?”
“很累。”
卡羅琳神色凝重,勉強一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你說好嗎?”他們有自己的私人醫生,隨時可以上門。
“暫時不用,就是晚上沒睡好,我現在總是睡不好。”
卡羅琳看了一眼弟弟,“我知道,睡不好總會覺得累。”
姐弟倆很忙,說了幾分鐘,卡羅琳先下樓了。
“弗蘭克來了,還有其他人。卡羅琳想去紐約,我們可以開車過去,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不好嗎?”
“市長會覺得你們是去搶功勞的。”
他笑了笑,“或許。”
“過幾天吧。”
“你認爲我們應該回去嗎?”有趣,他的意識裏還當自己是個“紐約客”。
“應該回去,而且……你要跟卡羅琳一起去雙子塔的廢墟看看。”
他面露猶豫。
“你覺得有搶風頭的嫌疑,或者說,作秀,是嗎?”
“有一點。”
“別人要是現在跑去,當然有作秀的嫌疑,但你們不會。你是下曼哈頓之前的國會議員,卡羅琳是現在的國會議員,除了紐約市市長、紐約州州長,你倆是最應該出現在現場的人。而且,別忘了你們是前總統的子女,你們出現在現場,纔是對美國人民的一劑強心針,而不是那個小布希。”
她說的沒錯,弗蘭克也是同樣的看法,他們姐弟是不一樣的,他和卡羅琳就算不是下曼哈頓區的前任議員和現任議員,也應該爲紐約民衆乃至全美民衆打氣。民衆現在失去了對國家、對政府的信心,他倆就要爲民衆補上這方面的缺失。
“今天,紐約羣衆還處在恐慌之中,讓查理立即安排你在電視上發表講話,在總統之前,就選在……五點或六點,這是本該下班的時間。”
“你該來做我的幕僚長。”
“弗蘭克要是想不到這些纔是蠢貨。你講完電視講話之後,民衆只會記得你第一個站出來鼓勵他們,至於總統說了什麼,不重要。”
肯尼思難得的展露笑容,大笑,“是啊,是啊,你說的沒錯。”
要是換成其他民主黨高層,不會也不敢在總統之前發表全國講話,但他不一樣,他可是美國羣衆狂熱愛着的王子。其實卡羅琳來發表這個全國講話也可以,但卡羅琳的問題還是容易怯場,在下曼哈頓區搞搞競選活動、拉拉選票她還能應付,全國範圍的電視講話她會害怕。
而且不管怎麼說,羣衆總是會認爲男人更有力量、更令人信服,女人被認爲是柔弱的,不夠“有力”。
“我先下去了,你是繼續休息還是要下樓?”
“我等一會下去。”
他便吻她的手背,又親吻她的脣,幾分鐘後,起身出去了。
青龍蘋果一如既往的甜蜜,大概用冰鎮過,涼絲絲的,十分清爽。
起牀洗漱,換了衣服,下樓。
肯尼思在書桌前坐着寫演講稿。
屋外有一組攝影團隊在架設燈光和攝影機。
弗蘭克忙得很,正在跟誰打電話,見她進了書房,只顧得上對她點點頭。
書房本來挺寬敞,現在全是人:肯尼思的幕僚長、幕僚、公關經理,卡羅琳的幕僚長、幕僚、公關經理,還有沃倫這個安
保主任。
卡羅琳剛掛了電話,神情輕鬆很多:“阿瑟帶孩子們去海恩尼斯港了。”
“波士頓怎麼樣?”張文雅問。
“波士頓沒什麼問題,既然禁飛,波士頓也就暫時封閉了機場,fbi正在盤查機場員工。”卡羅琳按着眉心。
約瑟夫二世也來了,“你怎麼,阿妮婭?你身體還行嗎?”
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總覺得她很嬌弱。
“我還好。”
肯尼思向她招手,“阿妮婭,過來。”
他隨即站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他則從一旁拖了一張座椅過來。
“在室外嗎?”
“對。總統應該會在白宮的橢圓辦公室發表講話,我就不用一定在室內了。”
“查理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他過不來,只能遙控啦。”
“需要我站在你身邊嗎?”
弗蘭克插話,“最好如此。”
“你和卡羅琳在一起。”
“一左一右。”弗蘭克說。
他還不是總統,不用真的擺出總統的譜,美國羣衆會喜歡看到他的親人成爲他的後盾。
小布希的全國講話必定會發誓報仇,總統也只能強硬表態。但肯尼思參議員不用強硬表態,只需要鼓勵民衆,更溫和、更親民。
現在還沒有返回華盛頓的小布希正在各個空軍基地之間來回飛,似乎因爲不確定是否還會有第二波襲擊,所以幕僚們不願意讓總統回到華盛頓。弗蘭克正在向她簡單介紹華盛頓目前的情況:上午幾乎所有政府部門全都撤出華盛頓,一些撤到馬里蘭州,一些撤到弗吉尼亞州;五角大樓也撤了,不過是撤到地下室;
國會議員中的一大半都緊急撤出華盛頓,肯尼思家的議員們是少數堅守華盛頓的議員。
fbi的總部也在華盛頓,行政部門撤出,而探員們從附近的匡提科訓練基地涌進華盛頓,當地警察配合fbi部門,緊張快速的將所有政府機構的大樓都清查了一遍。
一會兒民主黨的衆議院議長和參議院領袖來了,就肯尼思要發表電視講話的事兒嚴肅討論了十幾分鍾。要是換了別人,民主黨高層會本着“團結”的精神不允許他跟現任總統搶風頭,但他是肯尼思家的繼承人,哦那沒事了。
喜聞樂見,而且絕對不會招致民衆的反感。
現在全美羣衆亂成一團,亟需一個主心骨。
很快,肯尼思挽着張文雅的手臂,走出自家房門。
外面仍然天色明亮,碧空如洗。
九月十一日,本該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普普通通的一個週二。
這天上午,八點四十分,約翰·朗到了aclu的辦公室。
他總是提前二十分鐘到公司,不早也不晚。到的太早沒有必要,他不需要表現給上司看,現在他成了aclu華盛頓分部的主管,就更沒有必要表現給誰看了。卡着九點到又顯得過於的——怎麼說呢?總之不太好。
他剛上樓,在桌上放下咖啡杯,走到茶水間拿早點,一路跟祕書們、法律助理們打招呼。張文雅的祕書說她打了電話請假,他關心的問祕書,張小姐是否不太舒服。aclu裏其他人都稱張文雅“肯尼思太太”,只有朗先生稱她“張小姐”。
倆人之間的對話被外面大辦公室的驚呼聲打斷了,隨即有人衝進茶水間,臉色蒼白:“朗先生!快看!有飛機撞上了雙子塔!”
這一天在約翰
·朗的記憶裏,一直都是火紅的,像雙子塔上熊熊燃燒的火焰。
而奇怪的是,之後他回憶起這一天,想的居然是要是張文雅在辦公室……就好了。
她會害怕嗎?她會感到害怕的吧?
這天因此很是忙碌,大家都在給紐約的親友打電話,一開始紐約總部的電話還能打通,後來……一直到第二天都沒能打通。aclu紐約總部不在華爾街,倒是很安全,就是總部擔心華盛頓會成爲襲擊目標,要他們立即躲進樓下的地下室。
每個人都很驚恐,朗先生要大家按照保安主任的吩咐有序下樓。有人帶了早餐下樓,有人帶了收音機;有人開始哭泣,有人緊張得打嗝。
但沒人想起來帶水下來。
收音機裏不斷傳來壞消息:南塔倒下了、北塔倒下了、五角大樓受到攻擊。
人們待在地下室的狹小空間裏,恐懼和絕望互相傳播,都覺得是世界末日了。
約翰·朗覺得非常遺憾,如果這真的是世界末日,他希望……
這天的慌亂一直持續到下午,終於有人得到了“小道消息”,說雖然政府部門的公務員們大部分都撤離了華盛頓,但平民反而沒有什麼危險,說明政府已經得到消息,這次的攻擊目標應該是政府機構。再說華盛頓要說地標的話,會是國會大廈、最高法、白宮、林肯紀念堂、方尖碑這種建築物,不會是普通的辦公樓。
朗先生於是決定,讓所有員工全都疏散回家。
而他獨自留在辦公室。
他只是獨自一人,回公寓或是待在辦公室沒有什麼分別。
寂靜無人的辦公室有點奇怪,他從未見過白天無人的辦公室。
張文雅正在做什麼呢?她的……丈夫是國會參議員,她的安全應該有保障。他想再給她打個電話,又不願意顯得“過分”的關心。
這天,他最終還是見到了張文雅,在電視上。
英俊的肯尼思參議員再次上了電視,發表對全國羣衆的講話:
“下午好,美利堅合衆國的全體公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