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喫點羊肉，暖和下身體，這荒野上的天氣，說變就變。”
葉猛隨意的坐在了許夜的身邊。
他帶着黑色的風鏡，穿着一件洗得有些泛白的藍色牛仔外套，可能因爲太舊了，所以剪去了兩邊的袖子，露出充滿野性的肌肉胳膊。
因爲常年行走在荒野之上，受到太陽、核輻射，他的雙臂，腹肌、胸肌上的皮膚，有些乾燥和粗糙，給人一種沙粒摩擦過的感覺。
“謝謝。”
許夜笑道，嚐了一口羊肉，肉質肥美，沒有太多的調料味。
“看小兄弟的樣子，應該來自安全區吧，剛纔忙着生火，還沒好好聊聊。”葉猛不着痕跡道。
“許夜，來自夜靈市，因爲一些原因，來荒野上辦點事情，葉大哥，在荒野之上，要注意什麼嗎？”許夜笑道。
少年的瞳孔裏，帶着一絲純真。
葉猛一愣，這少年莫非什麼都不懂，就跑來荒野，真是不要命了嗎？
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過，他也沒隱瞞，笑道：“那你算問對人了，我出生就在荒野之上，後來小妹生下來後，有陣子住在夜靈市外圍的災區，我父母死後，我們在災區生活不下去，就帶着弟弟妹妹，來這荒野上討生活。”
“對荒野的瞭解，就像我對妻子的身體一樣，雖然她也去世了。”
許夜聽得一愣一愣的。
葉猛繼續道：
“荒野之上，有三條生存法則。”
“第一，不要進入核輻射區域，你手上的輻射表，是分等級的，三星以上的區域，千萬不要去。”
“第二，遇到詭異的事情，立刻離開，雖然我們崇尚科學，但在荒野之上，總會聽到奇奇怪怪的傳說，也經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或者……變成怪物……”
最後一句話，葉猛壓低了聲音。
許夜眼底閃爍。
是污染和畸變嗎？
荒野上，天道更不穩定，發生污染事件的概率，比安全區大多了。
“不要有好奇心，這會殺了你。”
“第三，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們。”
“你在我們面前，拿出金幣太冒險了，我那弟弟，剛還想要打劫你，以後出門注意點，儘量低調一些，在這裏，沒有人和野獸之分，沒有善良和邪惡，大家都是爲了活下去。”
說着，拍了拍許夜的肩頭。
“哈哈，開玩笑，不要緊張，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等你要離開隊伍，就跟我說下。”葉猛露出憨厚的笑臉。
“葉大哥，你手上這個是什麼？”許夜指了指他手上一個金屬的盒子，隨意閒聊道。
“這個啊，是雙星公司推出的機械外骨骼裝置。”
“只要充電，就可以了。”
“啪！”
他打開開關。
下一秒，葉猛右手臂上的鐵盒，咔咔咔的展開，黑色的金屬延伸，繼而化作了一隻比他胳膊大上一倍的機械巨臂，附在手臂上方。
隨着葉猛手掌一握，機械手臂上的五根金屬手指，也同時握下。
好帥……
許夜心中驚呼一聲。
葉猛得意道：“這種機械臂，在戰鬥的時候，尤其對付大凶，就比較有優勢，可以單挑一隻巨狼。”
“不過這東西太貴了，我幾乎掏空了這幾年的積蓄，纔買到一隻手臂，聽說如果全副武裝，那簡直堪比戰神。”
啪！
一按開關。
機械臂完美的收攏，呈現盒子狀。
“可惜，這東西還不能做到批量生產，價格下不來，不然我們隊伍里人手一個，就安全多了。”
葉猛搖搖頭。
“死丫頭，你喫肉乾嘛，留着給你哥喫！你真是太不爭氣了！”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另外一輛大卡的邊上，一個微胖的大媽，一巴掌打在了一位少女的身上。
許夜皺眉望去。
少女很古怪，身高約莫一米七，黑色的髮絲下，是一張充滿金屬感的面孔。
她的雙眼有些呆滯，像是在眼窟窿裏放進了兩個鐵球，耳朵是一對銀白色看上去頗爲劣質的人造機械耳朵。
端着碗的雙手，同樣也是機械臂，一根根各種顏色的管子、電線，交錯其中。
“媽，我餓了。”少女的聲音有些嘶啞低沉，但很卑微小心，小心翼翼站在旁邊，低着腦袋。
“小玉啊，不是媽不給你喫肉，但你哥是男人，更需要補充營養。”中年婦女見衆人的目光投向這裏，連忙收起了憤怒的神色，和顏悅色道。
“乖，你去把你哥的衣服洗了。”
少女那雙如燈泡一樣的義眼看了自家有些發福的哥哥一眼，沉默着點了點頭。
隨着她走動，身上的零部件發出一連串“咔咔”、“吱呀”的響聲，就像是年久失修的器械。
許夜深深看了一眼。
和葉猛這種外骨骼機械不同，少女幾乎全身都成了機械，而且是一種劣質的機械，就像是拼湊起來的。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許夜不由得問道。
葉猛看着那母女二人，冷笑一聲，但在少女身上停留的時候，露出一絲同情：“這事說來話長。”
“小玉這孩子，他們一家四口，在十幾年前，原本都是拾荒者，在荒野上生活。”
“她父親在打獵的時候，救了一位夜靈市的富人，那富人的腎壞了，富人承諾，只要治好，就讓他們來夜靈市。”
“她父親要幹體力活，母親還要顧家，哥哥是家裏的寶貝，她母親一咬牙，就讓年僅十歲的小玉，捐了一個腎給富人，而後換上了一個劣質的人造腎。”
“那時候小，她也不懂反抗，更何況，是爲了讓家裏過上好日子。”
“富人信守承諾，幫他們弄到了夜靈市流民證，他們一家總算脫離了荒野。”
“她哥十三歲的時候，她母親想讓她哥上學，學點技術謀生，但家裏沒錢，就又讓小玉去賣眼睛。”
“小玉裝上了便宜的義眼，她哥拿着錢去上學了。”
許夜張了張嘴，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嗓子眼，她回想起剛纔那女人，那雙呆滯的義眼下，該是怎樣的情緒。
匪爺和愛麗絲同時嘶了一聲。
葉猛顯然是個話癆，繼續道。
“小玉十一歲的時候，剛好趕上夜靈市擴充平民人口，但他們一家，又沒什麼人脈，那個富人也早就還清了人情，不得已，她媽又讓小玉賣了耳朵，一家人高高興興地成了平民。”
“沒過多久，他哥因爲打架，打傷了別人，因爲不賠錢，那家人就搬空了小玉家裏所有的東西，小玉她媽哭着求她，她沒辦法，又只能去賣了雙臂，裝上了廉價的二手機械臂。”
“我之前混入夜靈市倒賣物資的時候，見過她，在一個會所裏，當時她已經這樣了，因爲全身都是便宜的機械裝置，所以行動很不方便，會所老闆看她可憐，就讓她幹一些簡單的活。”
“我也看他可憐，每次去夜靈市，都會讓小玉過來，順便給點小費。”
許夜咂巴了一下嘴巴：“她家人把她當成什麼了？”
葉猛冷哼道：“還能當什麼，牲口唄，用到了，就割點肉，拿出去賣錢，她家重男輕女，她哥就沒個正經，上次小玉給我洗腳，我多給了點小費，她哥剛好來了，見了錢直接搶走，說要給女朋友買禮物。”
“就在不久前，小玉她父親中風倒下了，家裏一下子少了個經濟來源，她哥又要結婚，女方要買房才答應。”
“她母親省喫儉用，每天打三份工，拿出了所有積蓄，可錢還是不夠，就求着小玉，我那天剛好路過就看到了，那可是跪在街上求女兒啊。”
“小玉吼得死去活來，但因爲是義眼，沒有眼淚，最後她母親都給她磕頭了，沒辦法，妥協了，就去賣了右腿。她父親老了，身上很多東西沒人要了，只賣了一個腎，一家人給她哥湊夠了買房子的錢。”
“她哥終於結婚了，原本以爲這日子，對付對付就過去了……”
“結果，就在前幾天，她哥賭博，輸得傾家蕩產，催債的上門了，要還一百萬，她嫂子哭鬧着要和她哥離婚，雞飛狗跳，被逼的過不下去了，只能離開城裏。”
“這不，剛好遇到我們，我和小玉也算認識，就捎帶着他們，收了點錢，去西面一個大型營地，聽說那裏有他們的親戚。”
“媽的，我是絕對不會讓人傷害我妹妹的。”葉猛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