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血腥,可以矇住眼睛。”
面具之下,司南至蒼白脣角微微一勾。
在他起身走出山洞那瞬間,司南至面色驟變,變得冷酷狠辣,眼底席捲着濃濃殺氣。
月色下,他攥緊手中利劍,身姿筆直如風,守在山洞前,輕蔑道:“一起上吧。”
蘇南枝看見他說這話時,後背一條大口子正在汩汩冒血。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三四十個刺客面面相覷,哪怕他們人多勢衆,可仍然有些忌憚這個如殺神一般的男人。
刺客頭子大吼一聲:“殺了他們!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下刻——
刺客們傾巢而上!
如司南至所言,確實很血腥。
他殺人毫不手軟,招招直殺對方命門。
一擊即中。
滿地鮮血。
草尖上、樹上、花朵上、石頭上、山壁上……全是刺目的血。
隨着刺客一個接一個倒下,司南至身上也添了幾刀新傷。
蘇南枝攥緊滄月劍,在刺客頭子即將偷襲,一劍刺進司南至後背時,她飛身出去,用劍狠狠一擋,攔住對方殺司南至的致命一擊!
司南至眼裏劃過詫異。
滿地刺客,只剩下刺客頭子。
刺客頭子武功高強,不輸蘇南枝。
司南至體力不濟,偉岸身姿搖晃了下,半跪在地,劍刃刺中泥土中。
刺客頭子冷笑一聲:“不行了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暴衝上前!
蘇南枝叩開毒藥瓶子,奮力一揚!!
毒粉灌入對方耳鼻眼!
“什麼東西!好痛!!啊啊啊!我的眼睛!”刺客頭子雙眼出血!
蘇南枝抓準時機,快狠準殺上去,一刀貫穿對方胸口!
蘇南枝使盡全力!
刺客頭子趔趄一步,倒在地上,渾身痛苦地蜷縮成團,最後七竅流血而亡。
“子桑叔給的毒藥,真是毒。”
蘇南枝感慨了一句,她後頭去看,才發現司南至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他也很嚴重的傷。
蘇南枝急忙將他扶進山洞時,司南至氣息微弱地說道:
“離開這裏,峽谷內有豺狼虎豹、也有蟒蛇,方纔死去刺客的鮮血屍體會引開猛獸。”
“好。”蘇南枝攙扶司南至,去了遠處另外一個山洞。
此時天還沒亮。
蘇南枝在洞口升起了火把、火堆,以此驅趕野獸和蟲類,也方便前來搜救的士兵及時找到。
她累的精疲力盡,可司南至狀態很不好,他虛弱至極,傷口一直在流血。
她不敢停下來,翻找衣袖中的傷藥時,才發現傷藥用完了!先前留給星辭,她沒有了!
怎麼辦……
救她的司南至不能死。
蘇南枝急的滿頭大汗,在不大的山洞內尋找草藥,發現沒有止血草藥後,她看向黑黢黢的山洞外,正要跨出去半步——
司南至猜到了她意圖,出言阻止:“天黑,陌生峽谷,不要冒險。我向來命大,習慣了九死一生。你不要出去找草藥。”
蘇南枝嘆了一聲,折返回去,爲他褪去上衣:“我先給你包紮。”
司南至半靠着山洞石壁,都快要死了,還似笑非笑地凝視蘇南枝。
這視線,太過灼熱,蘇南枝有意避開,卻怎麼樣也避不開,對方就像一個無賴,蘇南枝使勁一勒包紮傷口的帶子,司南至喫痛,悶哼一聲,卻也無所謂地虛弱道:“沒關係,我……不怕疼。”
“算了,不與你計較。”
蘇南枝爲對方褪去上半身的衣裳,顯露出赤|裸的胸膛和後背。
她數了數,一共有十九道大小不一、深刻不一的新傷,都是今夜爲了救她。
她皺了皺秀眉,耐心細緻地爲對方包紮。
“嗯。”
蘇南枝背過身去,靠着石壁,閉上眼睛。
她聽見了司南至極其緩慢的包紮聲,他每動一下都會牽扯到上半身的傷口,以至於包紮起來極其緩慢……
忽然,背後沒音了。
司南至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蘇南枝耳尖微動,發現身後之人很久沒動靜了,這才拖着疲憊的身子,轉過身去看他。
真的昏迷過去了。
她摸了摸司南至的額頭,全是汗珠,發着高熱,渾身都在顫抖。
蘇南枝脫下外衣,蓋在他身上,看着他包紮到一半的傷口。
膝蓋往上一根手指的距離,大腿上一道深可見白骨的傷口。
蘇南枝倒抽一口冷氣。
她愧疚。
愧疚的地方在於,這個人,今夜受的每一道傷,都是因爲他。
蘇南枝看見了他掌心裏的箭傷……
這是司南至在希蓮城救她時,徒手握箭,受得箭傷。
那毒箭有毒,想必這人吃了很多苦。
月色下,鉑金面具泛着淡淡的冷柔光。
她指尖鬼使神差地靠近……
指尖剛剛觸碰到冰涼麪具時,男人虛弱地睜開眼。
四目相對。
蘇南枝看見了他眼中的難過和脆弱。
“揭開面具,你會厭惡我。”他說。
“爲什麼?”蘇南枝問。
“因爲我是,讓你厭惡之人。”
他的誠懇回答,有些心碎。
一股奇怪情緒蔓延在蘇南枝心頭,她沉默了半瞬,緩緩揭開了面具——
面具‘咯噔’脆響落地。
果然,是他。
從今夜相遇,到他冒死相救,蘇南枝似乎就隱有察覺。
是,蕭瑜啊……
蕭瑜那張毫無血色、慘白的臉上,很難過。
清晰可見的難過,還有毫無躲藏的悲慼,難以掩飾的卑微。
彼此沉默了很久。
蘇南枝看向他還在淌血的大腿,刺啦一聲撕下衣角,沉默地爲他包紮。
爲他包紮時,難免離得很近。
蕭瑜一點一點擡頭,有些想要摸一摸她的頭。
但不能。
她會討厭他的觸碰。
他低頭,目光繾綣,飽含遺憾,一寸寸地凝視蘇南枝美如畫的眉目。
這是他心底癡纏了兩世的姑娘。
不可否認,他犯過一些錯,利用過她、傷害過她,前世他選了權,他的姑娘早早死在了火海里,他雖後宮佳麗三千,卻終生沒立皇后。
前世他是人人懼怕的暴君,卻會溫柔地替她輕輕擦拭墓碑。
這一世,他不再選擇權利,卻沒有了後悔的餘地。
他重生在已經傷害過她之後,上天好像有意讓他贖罪,想要他清醒地痛苦着,以此來懲罰他,讓他每一個深夜都痛苦的徹夜難眠。
蘇南枝爲他包紮好傷口,剛要離開時,蕭瑜艱難地擡手,將她擁入懷中。
感受着懷中溫熱的身體,他好開心,抱住的終於不再是前世冷冰冰的墓碑。
就在此時——
洞口外,一個火把“哐當”落地。
目睹這一幕的蕭沉韞,倉皇而逃。
蘇南枝終於用力掙脫開了蕭瑜的懷抱。
這個人,身受重傷還力氣這樣大,蘇南枝險些沒掙脫開,掙脫的時候又要顧及力道,怕加重對方傷口。
蘇南枝看向先前哐噹一聲的洞口,蹙眉疑惑道:“怎麼多了個火把?有人來過?”
“不清楚。”蕭瑜搖頭,“那火把不就是你點燃的嗎?或許是風大,吹倒了。”
“我只點了兩個火把,這洞口掉的第三個火把,不是我點的。”
蘇南枝剛要走出洞口察看,蕭瑜忽然痛苦地嘶了一聲,他按過的傷口又開始汩汩冒血,艱難痛苦道:“能不能……幫我重新包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