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勝眯了眯眼,心頭壓下念頭。
“沒事。”他直起腰,平靜的應了聲。
“公子.....徐大人,他們那麼好的人,那麼好的官,怎麼會....?”
小巧淚眼婆娑,又要開始哭起來。
路勝沉默的看着徐家滿地的屍體。
屍體全都是青灰色,脖子上有着一條勒痕。
知府大人看了幾眼,便匆匆離開了。把事情全權交給了負責案子的刑房總捕頭。
其餘還有幾個負責查案的府衙官吏,也和總捕頭一起在一邊討論案情。
“公子,老爺讓你過去下。”一個僕役跑過來小聲和路勝說。
說着話時,他還頗爲惋惜的看了眼地上徐家的屍體。
“我馬上就去。”路勝看了眼這個僕役。“你不怕?”
“怕啊。”這僕役年紀也就十八九歲,但氣質神色卻透着一股子和年齡不符的成熟。
“不過小的,是從東面的巨榮國逃難來的。那裏現在正鬧着饑荒,屍體遍地都是,甚至不少人家易子而食,這樣的慘局見得多了.....唉....”
他嘆了口氣,隨即馬上意識到對方不是自己慣常聊天的朋友,便趕緊低下頭。
“見得多?東面的巨榮國,也有很多這種類似的事麼?”
路勝隨口問道。
那僕役沉默了下。
“不少。”
路勝心頭一緊。
腳下卻沒停,很快走到這一世的老爹路放面前。
路放,字全安,號金元翁。
路全安的錢,在整個九連城也是有名的。路家徐家之間馬上就要結爲姻親的事,也早就傳遍了全城,甚至臨近西面的紫華城也有人前來送賀禮。
這麼一個沸沸揚揚的大事,現在卻變成了這般模樣。
路全安此時的面色十分難看,眼裏也透着濃濃的疲憊和擔憂。
“你好生和趙捕頭說說昨天的情況。”
他讓過身子,給邊上走近的一個絡腮鬍漢子位置。
路勝心頭一直迴響着昨日聽到的徐道然說的話,他覺得水鬼的案子一定和徐家的死有關聯。
當下他便將和徐道然昨日說話的事一一的說了。
也沒什麼隱瞞的。
趙總捕頭眉頭緊皺,也看不出有什麼頭緒。
路勝見沒什麼可問的,便也告辭了。
臨走前,衙門的人開始收屍。
路勝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看到徐道然被直接擡上架子時,他嘆了口氣,走近一點找個捕快,問道。
“這位兄弟,徐家可還有什麼殘存的人丁留下?”
他心裏想着,如果徐家還有幸存者活着,他就代爲照顧,說不定還能從對方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沒了.....都完了,連外戚的一家老小也被牽連着。或許紫華城那邊還有幾個遠親吧。”
這捕快搖頭低聲道。
路勝悄悄塞了一角碎銀給他,自己帶着小巧也跟着家裏人,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陸陸續續的回家了。
但徐家的慘狀還在大家心裏頭回想。
路放路全安作爲家主,召集大家開了個家庭會議,宣佈和徐家的定親就此作罷。讓女眷們多安慰安慰依依,便一個人黯然回房休息了。
女眷們則紛紛出門去附近的紅蓮寺上香拜佛,祈求平安保佑。
最好能求來一道紅蓮道長的靈符,保佑家裏不受外邪侵犯。
整個路家一片惶惶。
路勝沒有出去鬼混。
他帶着小巧,一路來到家裏藏書的大書房。
書房裏靜悄悄的。
他推門而入,裏面有個身材胖胖的婦女在打掃擦拭書架。
硃紅色的書架,傢俱,還有窗外暗淡的光線,把這裏映襯得有些陰沉。
路勝進門,繞過擋在門口的圓形花鳥圖木屏風,聞着書房裏淡淡的木頭香氣。
“你們先出去吧,我自己看會書休息下。”
他吩咐道。
“是。”
小巧乖巧的應了聲,然後帶着那個打掃衛生的胖婦女一起出了門。
路勝一個人站在書房裏,看着面前一排排的書架,微微嘆口氣。
他開始一個個書架上找。
很快,便找到了本地縣誌之類的記錄書冊。
然後將這些書冊全部搬出來,他開始一一的翻看。
藉着窗外的濛濛光亮,他很快便將一本冊子徹底翻完。
‘大宋七十二年,九連城郊出現一人,瘋癲中持刀連殺十二人,被衙門羣捕圍攻擊斃。’
‘大宋八十五年,九連城鬧市區,當街有一人,頭部忽然離體,死因不明。’
‘大宋九十一年,城外破廟有旅客失蹤,人數達十五人後,案件至今未破。’
‘大宋九十五年,九連城樂坊坊主失蹤。四肢分別在城外四個不同地方發現。死僅四天,屍體便已腐爛成白骨。’
‘大宋一一六年,城外夜晚出現小兒啼哭聲,前去調查者全數失蹤。哭聲持續三日後自行消失。’
........
看着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案件大事記錄。
路勝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感覺心神不寧。
這樣一個世界,這樣一個簡直堪稱步步危機的世界,這裏的人沒有崩潰發瘋,還能好好的活着,真是不容易。
他又翻開另外一本冊子。
這一本冊子比起之前那本更誇張。
‘大宋一一九年,九連暴雪,某地傳龍王爺顯靈,大雪三日內停下。三日後,綿延數十日的暴雪驟停。’
‘大宋一二八年,通往紫華城方向大道出現迷霧,進入者失去方向,會莫名出現在數十里開外的白色冰洋岸邊。十日後,迷霧消失。’
路勝看到這裏,幾乎已經能確認了,這個世界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妖魔鬼怪,怕是真的可能有。
起碼以他現在所處的階層,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個世界有能音響天氣的法子。
他挪了挪椅子,拿起打火石,將桌上的燭臺點亮。
明黃色的燭光,將他的臉龐映照得陰晴不定。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像我猜測的那麼危險,那我需要什麼東西來自保?能夠用什麼來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