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哦”
他卻不再解釋,只繼續往前走,一路上,有不斷蔓延的花香,沁人心脾。
走到湖邊,他腳步卻依舊不停,眼見他要一腳踏進湖中,她忙拔高音調提醒道:“小心”
他卻似乎聞所未聞,依舊毫不遲疑地往湖裏走。而他的腳觸碰到水面的那一剎那,此處的景緻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本無一物的湖中,鋪滿了白蓮,大朵大朵盛放,美到極致。岸旁的白薔薇則在一瞬間鋪成開來,將來路全部遮掩。她像是置身於一個銀白色的世界,四周花瓣飄灑,像一場經久不歇的大雪,紛紛揚揚。
蝶靈國四季如春,不曾有過冬日,也就因此,她從未見過雪,只從老一輩口中得知萬年前蝶靈國曾有一場雪落,鑄就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卻也凍死了不少蝶。
蝶靈國千萬年的歲月裏也就只下過那麼一場僅有的雪,卻無人知曉那場雪因何而落又爲何而止。她也無緣得見被傳得猶如神蹟的雪中之景,想不到今日,卻在此得見,雖然並非真正的雪。
漫天花雨中,言逐風看她面上笑容如同雨後彩虹剎那綻放,靈秀脫俗,第一次覺得她的模樣亦是傾城,腦中不期然跳出另一個人,此情此景讓他微有些恍惚。
回神後,卻見她正一腳往湖中踏去,雖第一時間出言提醒,卻已然阻之不及。
秋之南一腳踏空,落水的一瞬間,腦袋還有些懵,未能及時用靈力穩住身形,徑直落水。
所幸言逐風反應迅速,只在她小腿沒入湖中時就已然一個飛掠,蜻蜓點水般拎住她的後頸,將她帶起落於岸上,不然她就要落個渾身溼透的下場。
她心有餘悸地看着湖面,將疑惑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言逐風看她這般狼狽的模樣,失笑:“湖面有木樁,我知曉它確切位置才能平穩立於水面,你這般魯莽自然只能落得個落湯雞的下場。”
原來如此。秋之南心下懊惱,只當他使了什麼術法,卻不想根本和術法無關,只不過是內有乾坤。也是她太過莽撞,只因太喜歡那場花瓣雪,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感受,激動之下一時忘形才至於此。
她撓了撓頭,面上滿是悔之不及的表情。
懊惱過後,她看着依舊紛紛揚揚似乎沒有止歇的花瓣雪,面上又浮現出一絲困惑。
像是知曉她要問什麼,他復又開口:“此地設置了一層結界,而木樁是解開這結界的法門。只要踩上去,便會解除幻境,使這湖露出它原本的模樣。”
她不解更甚:“此處景緻如此之美,爲何要將它遮掩,這樣豈不可惜”
他不答反問:“你可知,淨
水湖還有個名字”
“日夜把守不得擅入”秋之南左右看看,卻沒瞥見半個衛兵的影子,“可我們一路並未受到任何阻攔啊”
“爲了入侵妖界,父王將所有的兵力悉數集中,所以這段時日,此處無人把守。”
所以這纔是她能夠順利進入此湖的緣故“這樣的話,應該有不少人趁此機會進來纔是,”可這四周渺無人煙,“此處似乎除了你我之外,並無他人”
“這便是結界的作用所在。”他伸手接住一朵下落的花瓣,瑩白的指尖和純白的花瓣十分相襯,“尋常魔族是找不到此處的,即便找到,也當此處不過是尋常湖泊,想不到真正的聖湖便隱沒在結界之後,而破解結界之法會在水中。”
她盯着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出了一會神,忽道:“那你爲何要讓我知道這件事難道不怕我泄露出去”
他恍惚片刻後方道:“或許是不想再一人呆在此處罷。聖湖再美,若無人氣,也不過是個死湖罷了。”
她知道,他愛這片湖,不過是因爲一個人。那人不在,一切美景皆是虛無。
像是要掩飾掉自己心內再次涌出的酸澀,秋之南刻意轉移話題道:“這裏的魚真能讓人忘卻憂傷的記憶嗎”
他看她,似笑非笑:“你想試試”
“不。”她不假思索地搖頭,“記憶再過悲傷、痛苦,那也是過往所經歷的一切,拋掉那些,生命又有何意義可言”
聞言,他若有所思:“你真如此想”昨夜看她那般歇斯底里,本以爲她得知這消息,無論是否爲真都會想去試試,卻不料儘管她那般痛苦卻依舊想要保存那份記憶,倒着實出乎他意料。
“嗯。”她極爲鄭重地點頭,“儘管自出生起,我便不被父母喜歡,不被城民們認可,遭受了許多冷言冷語和不公平的待遇,可若沒有他們,我大概也不會那般強烈地感受到誰真的對我好,誰值得我用生命去信任、去託付”
言及此,她不禁有些黯然,姐姐和藍漠是她過往灰暗歲月裏唯一的光亮,可她這段時間卻羨慕姐姐,嫉妒姐姐,甚至忘記了她曾對自己的好,若姐姐知道,大概是會對她失望的罷。
見她忽地沉默,言逐風不解道:“怎麼了”她卻只搖了搖頭,勉強一笑,“沒事,只是有些想姐姐了。”
提到秋之北,兩人皆沉默下來,各懷心事。
漫天席地的白色花瓣彷彿連接了天與地,日月星辰,將一切的雜念盡數摒除,只剩下滿眼的白,純粹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