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月輕笑一聲,示意侍衛們將牧昕解開,再將他的左手攤到衆人面前。
手心往上赫然一條鮮紅的線。
牧昕不耐煩地扯回手臂:“我不痛不癢的,什麼中毒的症狀都沒有,誰信你啊這條線也許是你昨夜故意用什麼方法弄出來的也說不定。”
“等你察覺到症狀的時候,不出一炷香,就會沒命。”知月視線冷淡,“你若不信,我大可以陪你們等到那個時候。你約莫是兩日前夜裏子時中的毒,大約會在今夜亥時出現症狀,不如我們驗證一番”
“不、不要”秋之南不願意拿他的性命來賭,她想要求在知月救他一命,卻被侍衛們拉住,她只能語音哀切道,“求求你告訴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若你能救他,我可以替你頂罪”
牧昕愕然轉頭看她,心中驀然一痛。
他緊緊地閉上雙眸,片刻後,嘆息了一聲:“之南,不必求她。這毒,沒法解。”
“你怎麼知道沒法解你又不是大夫”
“我當然知道。”牧昕慘然一笑,眼底有淚,“因爲這毒是我自己下的。”
“你說什麼”秋之南震驚之下,連掙扎都忘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中之淚將落未落。
言逐風的眸色驀然一沉。
知月也有些意外。
“對不起,之南”牧昕緩慢地開口,語音帶着幾分痛楚,“若沒有發生這件事情,我本打算在今天跟你們道別”
“你想瞞着我們一個人去死嗎”秋之南的聲音是幾乎嘶吼出來的,“牧昕,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啊”
“之南。”牧昕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毅然擡頭看她,眼神帶了幾分冷意,這是秋之南遠不熟悉的陌生的牧昕,“我並非你以爲的單純無害之輩,我身上揹負着數十條性命。在遇見你們之前,我殺人如麻,手上沾滿血腥,甚至連接近你們都帶着目的而來。”
言逐風知道牧昕要說什麼,卻沒辦法阻止,只能在心底沉沉嘆了口氣。
這一日,終究還是到來了。
知月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徹底的旁觀者,可她並不介意。
她揮手讓侍衛們將秋之南的繩索解開,然後沉默地看了下去。
秋之南語音乾澀,艱難道:“爲什麼”
“因爲我本是個殺手。半月前,我接到首領的命令,要我等在你們來的路上,接近你們,並侍機殺了你們。我這半月以來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爲了贏得你們的信任,獲得你們的好感,我對你們說的話,做的事,全都是假的。”
秋之南看着他:“不,我不信”
“你不信可以問他。”牧昕指了指言逐風,嘴角帶着冰冷卻殘酷的笑意,“兩日前的那個夜裏,他親耳聽到了我跟首領的所有對話,知曉了我隱瞞的真相,並打傷了我。可他不願見到你難過,所以留我一條命,讓我繼續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邊,但是我不想再演戲,也不想活在他的監視之下,所以服了毒”
bsp;言逐風在秋之南看過來的時候,輕微地點了點頭。
他只能配合牧昕。
他知道,牧昕想要給秋之南展現一個比他本身更爲很絕毒辣、陰謀算盡的牧昕。因爲他知道,若不這麼做,秋之南必然會爲了他的死而痛苦不已。
只有讓她恨他,他才能離開的毫無負擔。
可是牧昕,你傷害的最終會是你自己。
“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我是怎樣一個人,我根本不值得你替我抵命。”
秋之南看着這個原本有着世間純淨笑容的少年,他此刻卸去了所有的單純無害,露出陰狠毒辣的表情,變成她完全不認識的樣子,心裏疼得厲害。
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爲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真的是她錯了嗎
是她一直以來信錯了人
“你在騙我的對不對你怕我爲了你的死難過,所以故意對我演戲對不對”她衝到他面前,淚流滿面地質問,想要一個肯定的答覆,可牧昕卻挑起她的下巴,語氣輕佻而嘲諷,“看來我戲演得當真不錯,你竟到此刻還信以爲真我是該說你傻好呢,還是該說你太過天真”
秋之南看着他的眼睛,在那裏她找不到半點熟悉的成分。
他說的沒錯,是她太傻,以爲她付出真心,他人便也會真心以對,其實都是假的
她狠狠揮開他的手:“你別碰我”
“嘖嘖,這麼無情啊。我還以爲你對我真就至死不渝呢,原來也不過如此。”牧昕收回手,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纔沒讓它流露出一絲傷感和不捨來,“真是無趣,早知道我就不說出真相了,說不定死的時候還能多賺取你幾滴眼淚呢。”
“無恥”秋之南是真的怒了,她想給他一巴掌,擡起手來卻怎麼都落不下去。她想狠狠唾罵他的卑鄙無情無義,卻因爲太過憤怒,居然只能發抖,卻說不出一句其他的話來。
牧昕把臉湊到她跟前,眼神陰冷:“沒錯,我就是這麼無恥。你倒是打啊”
秋之南看着他,淚凝在眼角。
對視良久後,她從他手中抽出手,一字一頓道:“打你會髒了我的手,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牧昕勾脣一笑,轉身就走。
他站到知月面前的時候,知月的心中居然略過一絲不忍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連她都能看出來這少年是故意說這話來刺激她,可那姑娘卻信了。不惜這般毀壞自己形象,讓她心中的自己變得不堪,只是不願她難過,也當真是癡情。
她心中不覺一軟,忽地倚在牧昕懷中,語音放柔,央求道:“我與你好歹也算是有過一夜的情緣,你既快死了,不如替我頂了這罪可好”
“可以啊,但得看你如何表現了。”牧昕攬住知月的腰,捏住她的下巴,眸中沒任何情緒,語音卻帶着笑意,“昨夜我醉的厲害,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現在還不晚啊。”她曖昧地眨眨眼睛,“跟我來。”
牧昕如同木偶一般隨她走出去,出門前,最後看了眼秋之南,可她背對着門,神色呆滯地盯着某個虛空的點,並未注意到他留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