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過於頻繁的戰爭、過快膨脹的慾望、過度擴張的國度,讓國民飽嘗勝利喜悅的同時,卻也苦不堪言。畢竟,那些國家並非真正歸降,而獨孤鋮沉迷於擴張,又未能妥善安置他們,導致內部矛盾不斷。
言逐風察覺到這擴張所帶來的弊端,想勸阻獨孤鋮稍減勢頭,卻被他給否決了。他無奈之下,只好以拒絕參戰來表達自己的決心。
獨孤鋮對此不以爲意,親自出戰,那一戰雖勝,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死傷慘重。
他察覺到沒有言逐風,自己的野心根本無法得到滿足,於是選擇接納他的建議,還在戰勝回國後,下旨冊封他爲馭魔國的儲君。
衆人譁然,反對者甚多。
他再戰功赫赫,再能力滔天,卻也非獨孤鋮的血脈,無法繼承大統。
獨孤鋮力排衆議,堅持這麼做。
朝會後,言逐風問他原因,他只輕描淡寫道:“因爲你值得。”
言逐風嘴角勾起一抹淺淡而諷刺的笑:“您以爲這樣便能說服我”
獨孤鋮沉默片刻,嘆息一聲:“也罷,你跟我來。”他將言逐風帶到了一間密室中,那裏除了一幅精美的畫像外,再無其他。
畫像上描繪着一男一女,畫師畫工極佳,筆鋒細膩,人物頗爲生動,呼之欲出。
言逐風一眼便看出,男子是年輕時候的獨孤鋮,他身着華服,笑容肆意而張揚,一頭赤色的長髮彰顯着勃發的熱情;女子亦身着華麗宮裝,像是有些害羞,微微垂着頭,眉梢微蹙,嫣紅色的長髮襯得她整個人柔美端莊,溫婉動人。
畫像空白處用純金字體標註着:“於馭魔國國主與蓮漪國公主訂婚之日所畫。”
言逐風認出那女子,一時愕然,難以置信道:“她是”
“沒錯,她是你的母親,顏夕泠,蓮漪國的大公主。原本是孤的未婚妻。”
言逐風雖然對母親的記憶依然模糊,但那頭嫣紅色的長髮,眉梢眼角溢出的溫柔,他卻一刻都不曾忘記,而母親的名諱,他更是記得清清楚楚他如今所用姓氏便是她姓氏的同音。
那是他的母親沒錯。可她怎會是獨孤鋮的未婚妻難道說
獨孤鋮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你的父王風帝揚,從我手中奪走了她。”
他道,幾千年前的那個冬日,他前往蓮漪國迎顏夕泠回國成婚。然而,回國途中,風沙大作,樹木被攔腰折斷,天地間忽明忽暗,所有人不得已只好躲到一個山洞裏。
那詭異的情形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夜,風沙平息後,山洞外出現一個傷痕累累、渾身是血的年輕男子。他本想繼續趕路,夕泠卻執意
要救人,他拗不過,只好同意。若是他知曉日後會發生什麼,定會選擇見死不救。
兩人逃到風澈谷與世隔絕,獨孤鋮不甘忍受此等屈辱,盛怒之下,率三萬人攻打風澈谷。揚雖身爲風帝,靈力強大到旁人無可企及,但風澈谷所有人加起來不過十八人,根本無法與這三萬之衆相匹敵。而當時,風帝本就因桀驁不馴觸怒天界,被天界之人追殺。兩方夾擊之下,風帝身受重傷,危在旦夕。
爲保下風澈谷和風帝,當時身懷有孕的顏夕泠找到獨孤鋮,言說能幫他達成稱霸妖魔兩界的心願,但條件是要獨孤鋮替他們擋下天界的圍攻。
這誘惑可謂極大。
獨孤鋮原本娶顏夕泠就存着藉助蓮漪國國力壯大馭魔國的心思,如今雖然和他設想中不同,卻也殊途同歸。
他想了一夜,第二日和顏夕泠簽下合約。
合約內容是,以他二人日後骨肉作爲交換來換取風澈谷一時的太平。
獨孤鋮本意是想要風帝親自出手協助他成爲妖魔之主,但又想到能讓他們嚐到骨肉分離之苦,報了奪妻之恨,便改了主意至於風帝的骨肉是否會是資質平平之輩,根本沒有能力助他成爲妖魔兩界之主,他倒不擔心。畢竟風帝可是近乎於神的存在。
而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言逐風的實力比他想象中還要強。
“其實,風帝一直不同意將你作爲還債的工具,但夕泠私自與孤定下合約,他無法更改,只能接受。風帝天生桀驁,尊嚴大過一切,又言出必行,因而即便再不情願,也從未找過孤重新商議條件。孤敬佩他的爲人,卻並不打算原諒他當初奪妻之恨那是尋常男子都難忍受的屈辱,更何況,孤乃一國之主。此事也非孤一人之力便可決定”
他看向言逐風,“他從不願與你有過多的接觸,甚至連一絲溫存都不願給你,不過是想在送你走時,不會動搖可他還是錯了,你是他與夕泠唯一的孩子,又那麼像他,他怎麼可能對你沒有一點感情”
對風帝的埋怨與恨早在言逐風心裏根深蒂固,因而他並未被獨孤鋮這三言兩語所說動,反而冷笑道:“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他對我絕情冷漠,皆因他生性涼薄,並無其他。他愛的人只有我母親,而母親因我而死,所以他恨我”
“風兒,”獨孤鋮搖頭,“他從未恨過你,甚至於他比自己想象中更愛你、更在乎你。我與他相識千年,從未見他向誰低過頭,可在他將你交給孤的前一日,他卻跟孤說了這麼一句話:失去摯愛與至親,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懲罰,他全然承受,而你是無辜的。他求孤善待於你,待孤達償所願時,放你自由。”
言逐風微怔。
獨孤鋮口中的風帝對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他不知該信,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