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面色露出幾分歉疚:“父親說,世人大都帶着面具,以假面目示人,善於隱藏本性,難以分辨其善惡,唯獨在那樣危險的情形下,所作所爲方能暴露本性。想要進入風澈谷的人實在太多,爲了保護家園,我只有這麼做。”
“即便如此,你還這麼小,風帝他爲何非要你來做這件事谷裏難道沒有其他人了嗎”
“父親他說,谷中守衛至關重要,他不放心其他人來做,何況谷裏確實也不剩多少人了此前一直是他親自守衛,可那樣他又累又沒有時間陪孃親。我不想看到孃親難過,也不想看到父親那麼辛苦,所以一直拼命學習術法,六十年前父親才終於同意我來守衛風澈谷。”
莫凡像是急於證明自己一般,話說得又快又急,“我今年五百六十歲了,已經不小了。而且,谷裏除了父親已經沒人是我的對手了”
雖然他這麼說,可秋之南對風帝的做法仍舊不太認同。這麼小的孩子,就讓他感受到那麼多的惡意,承擔起這麼大的責任,真的好嗎
無論是對言,還是對莫凡,她覺得,他都算不上一個稱職的父親。
不過既然莫凡做得心甘情願,她身爲外人也不好多做評判,只好道:“現在我算是通過了你們的考驗嗎”
莫凡點頭,面上有幾分喜悅:“姐姐可是我守衛風澈谷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通過所有考驗的人呢。”
秋之南苦笑:“我是不是該覺得榮幸”
莫凡沒有聽出她話語中淡淡的嘲弄意味,興致勃勃地拉了她的手道:“我帶你去見父王。”
上山的途中,秋之南忽然想起一事,問他道:“你母親是銀色夜光蝶,這一點你未曾騙我吧”
莫凡道:“這件事是真的。”
秋之南想到此前對他父母身份的猜測,不覺好笑。
他母親身份尊貴,他父親卻也並非凡人。
莫凡這孩子,其實是天之驕子啊。
夕風閣近在眼前,秋之南反倒忐忑起來。
風帝的性格他只從言和獨孤鋮的描述中聽過,那並非一個好相處的人。
可看莫凡提起父親時的態度,卻似乎和她想象中又有些不同。
他本該在九天之上受人頂禮膜拜,如今雖離開天界,卻仍舊是半神之尊,是她無法企及的存在而且這個人,可是言的親生父親啊
莫凡似乎沒有留意到她複雜的神色,伸手推開了沉重的殿門,衝裏面叫了聲:“父親。”
殿內空無一人。
莫凡對她道:“姐姐稍等片刻,父親大約在後殿,很快就會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一抹白色便從殿後行來,不徐不疾,仿若攬盡月華,清冷懾人。
他面沉如霜,眸若寒星,髮絲銀白,身長如竹,超然脫俗。
秋之南看着他,恍惚了一下。
他的樣貌與言實在
而氣質裏的冷漠和疏離,更是如出一轍。
若非風帝明顯看起來更爲成熟穩重一些,秋之南險些以爲言出現在了這裏。
不知是否因爲這過於相似的樣貌,秋之南心中對他的畏懼感忽然間淡了許多。她恭敬地跪伏於地,叩首道:“小女秋之南,拜見風帝大人。”
“能毫髮無損地通過我設置的機關陷阱,你確有幾分本事。說吧,到我風澈谷來所爲何事”風帝的聲音裏帶着三分冷淡,三分淡漠,三分無謂,一分狂傲。
“我來此,是想求您救一個人。”
“何人”
“言逐風。”
風帝本斜倚在殿前一根白玉柱子上,此刻微微站直了身體,淡淡道:“你是他什麼人”他這問法便說明他對言並非全無關注,否則他先問的當是,言逐風是何人。
秋之南道:“他是我所愛之人。”
風帝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緩緩道:“你可知,他早已脫離我風澈谷,與風澈谷再無瓜葛”
“我知道。若非迫不得己,我也不會冒昧前來叨擾您。可普天之下,如今唯有您能夠救他了”
風帝不解:“發生了何事”
秋之南遂將與黑倫國之戰簡略地說了一遍,而後才道:“他性命垂危,只餘一口氣尚在,請求您務必救救他”
風帝沉默了許久,方道:“你可知他本人意願”
秋之南愣了一下,看他,不解其意。
風帝卻似乎沒有解釋的打算,簡簡單單下了逐客令:“我救不了他,姑娘還是請回吧。”
秋之南沒想到他會是這麼個冷淡的反應,急道:“風帝大人,您不試試怎就下此斷言您如今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說救不了便是救不了。”風帝態度冷硬地打斷她,像是毫無迴轉的餘地,言畢更是欲拂袖離去。
秋之南不肯放棄,執意道:“言可是您的親生兒子,您真的要見死不救嗎過去您已經放棄了他一次,難道又要再放棄他一次這七百多年來,難道您就沒有一刻後悔過”
風帝的腳步因她這連番質問停了停,扭頭看她的目光又冷上幾分。
秋之南知道自己此刻的語氣生硬無禮,可她顧不上了,言的命都快沒了。
即便被他怒視着,她也仍固執道:“風帝大人,我知道我冒犯了您,您過後要怎麼懲罰我都沒有怨言,可是言他等不了了我不信您是那般絕情冷酷之人。若您從未在乎過他,怎會跟國主說要他善待的話;若您從未關注過他,怎知他如今是何名姓”
風帝面上冷漠不減分毫:“你無需多言,我和他的父子情分已盡,他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
“與您無關”秋之南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完全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那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眼看他轉身又要走,她咬牙起身,跑到他面前,把那個盒子摸出來打開道:“風帝大人,這件東西您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