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氣早已耗光。
淚也乾涸在臉上。
面上是一片蒼白的麻木。
整個人虛弱得彷彿是透明的。
雪越下越大,漸漸覆蓋了枝葉和她的身體,凝結了她的傷口。
她很冷,冷得彷彿再過一會兒就會凝結成冰,可她還是一動都不想動。
她擡頭看着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心想,她如今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了。
她能去哪裏呢又能做什麼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是真正需要她的嗎
或許死在這裏,纔是唯一的解脫。
在她快要沉睡過去時,一個聲音驀然把她拉回現實:“姐姐,你下來好不好”
樹下站着一人。
她辨認許久才認出那是莫凡。
“你怎麼來了”她虛弱地開口,聲音像是被割裂,難聽得要命。
“我不太放心你,偷偷溜了出來。”他昂首看她,“姐姐,這裏太冷了,我帶你去一個暖和點的地方吧。”
秋之南擡頭望天,有氣無力,甚至有些自暴自棄道:“在哪裏都是一樣,你走吧,不必管我。”
樹下沉寂許久。
半晌沒有聲息。
她還以爲莫凡離開了時,身旁樹枝忽地一沉。
“既然你不想下去,那我就上來陪你好了。”莫凡伸手抱住她的身體,試圖以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小小的身體傳遞火一般的溫度。
秋之南鼻子驀然一酸,險些落淚。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方開口問他:“爲什麼”
莫凡一愣:“姐姐問什麼”
“爲什麼會維護我爲什麼要追出來爲什麼要給我溫暖”她一連扔出幾個問句,最後頹然道,“讓我死在這裏不好嗎”
“因爲,你是之南姐姐啊。”
秋之南眼睫顫了顫:“你怎麼知道是我”
莫凡一邊認真地給她暖手,一邊道:“說實話,我一開始並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姐姐身上有熟悉的氣息,而那個新娘子身上沒有但直到剛纔,我終於確定了。”停了停,他露出抱歉的神色,“對不起,姐姐,我未能堅持自己的判斷,未能保護好你。”
秋之南道:“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站了出來;而現在,她最孤獨無依的時候,也是他陪在身邊。
她想,若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值得她爲之活下去,也就只有他了。
莫凡未出現之前,她連一絲一毫活下去的希望都找不到,是他給她無望的未來增添了一抹希冀。
儘管,微乎其微。
“莫凡,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她一邊喃喃說着謝謝,一邊昏睡了過去。
這一天,她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早已經疲憊到了極致。
莫凡起初只是安靜地陪着她,後來察覺到她身體越來越冰涼,而他怎麼都溫暖不了時,才着急起來,以外力將她化爲原形,帶着她躍下樹枝。
雪越下越大,無邊無際,彷彿沒有止息的跡象,一夜之間銀白了整個馭魔國。
然滿地純淨的白中卻夾雜着暗暗的灰。
秋之南再次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莫凡找來的大夫不住搖頭嘆息,說她體質本就偏寒,又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再加上受了太大刺激,寒氣已經侵入她的五臟六腑,只能暫時拿藥調理着,看她能否撐下去。
莫凡心急如焚,卻又不知能做些什麼,只能每日抓藥熬藥,再喂她喝下去。
他出來得到了風帝的首肯,畢竟當時的秋之南看起來實在太慘了,風帝亦放心不下。
他想回去找父親來替她治療,卻又不放心將昏迷的她一個人留下。
帶着她回去,更加不可能。
她怕是不願再見到馭魔國的任何人。
他道,但願藥能起些效果。
但是,幾日過去,他眼睜睜看着她身體每況愈下,面色蒼白如紙,呼吸越來越微弱,手腳也一直冰涼刺骨,蓋多少牀被子都無法緩解,整個人像是風一刮就要散了一般。
就在他打算不管不顧地帶着她回馭魔國找父親的時候,一個身着藍衣的男子出現了。
他說他叫藍漠,是秋之南的朋友,能幫她緩解狀況。
莫凡不信,問他:“若你是她的朋友,爲何大婚那日我未見過你”
藍漠道:“我未拿到請帖,被攔在城門外,無論怎麼說,那守衛都不肯放我進去”
莫凡當日見識過他守衛的不通情理,對他的話倒是信了幾分,但仍舊心有戒備道:“這不過是你一面之詞,我怎知你會不會傷害姐姐”
藍漠無奈:“她現在這樣的狀況,還需要我害她嗎”
這樣下去,秋之南確實撐不了多久。
莫凡想了想,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她纔是真正的之南姐姐爲什麼”
藍漠道:“我終究是看着她長大的,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
莫凡雖無法盡信於他,但覺得他並非惡人,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只能鬆口讓他去試試。
藍漠以“沐陽術”替秋之南驅除寒意,一日一夜過去,秋之南蒼白的面色才終於有了些血色。
莫凡這才放下心來。
可即便有他的協助,秋之南的身體狀況卻一直沒太大改善,也始終未能醒過來。
兩日日夜不休輪流照顧她,和她說話,卻收效甚微。
這一日,這間小小的木屋外又出現了一個人。
同樣未曾出現在大婚現場的雲秦,一身灰衣,揹着一個藥簍。
他說自己當日被人支開,趕回來時,已經錯過了典禮,他是後來才從旁人口中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去過宮中的那位,跟她談話過程中,她一直客氣地叫他雲秦,且言語含糊,諸多破綻。
他暗中觀察了她幾日,終是確定,她非他認識的那個秋之南。
從那日起,他便一直在尋找真正的秋之南,但她下落不明,以至於他問了多日才找到這裏。
他遇到和藍漠當初一樣的窘境。
兩人都不信他。
他無奈道:“無需我害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你們信我,或許她還有一線轉機,不信,她必死無疑”見他們依然半信半疑,他着急道,“我是大夫,她的身體原先便是我調理的,你們若不信,可以去問言逐風或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