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
她眼神平淡如水,波瀾不起,像是說的每一句都是發自內心。
未見到她之前,他想過她會有的反應。
動怒,責罵,打他,或是直接射他一箭。
這些他都能忍受,可偏偏,她卻選擇這一種。
假裝是另外一個人。
完全無視他。
彷彿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一切。
遙遠得似乎再也無法觸及。
他道:“若你是之北,那你該如何解釋,他剛纔叫你之南”
秋之南一時啞然:“他”
說也是錯認嗎
還是說,她對牧昕撒了謊
可她有什麼理由冒充秋之南跟牧昕結識
“殿下。”她頹然地閉了閉眼,未再否認,卻依然不肯叫他的名字,只道,“即便我是之南又如何那日我問過你是否會後悔,問你是否真的能夠分清誰是之南誰是之北,你卻不肯相信我半分。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意義世事皆有因果,我錯了就該受那樣的懲罰,這本”
“錯的是我。”過去,他曾信誓旦旦,會一直站在她的身邊,替她遮擋寒霜雨雪;曾言之鑿鑿,他若爲王她必爲後可那天,她最需要他信任她的時候,他卻說出那樣狠心的話語,傷她至深。他雖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可他知道那都不是傷害她的藉口。
言逐風看她:“我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如今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只希望,你能給我彌補的機會。”
“彌補”秋之南輕笑,卻帶着些微諷刺的意味,“我不需要你的彌補。我只希望你別再來打擾我,讓我能安安心心過我如今的生活。”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
“是。”秋之南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沒有任何閃躲或是退讓,“你剛纔也聽到了,我叫他什麼。”
言逐風微微握拳:“你確定他真的是牧昕”
“我確定。”秋之南道,“沒有任何時刻比剛纔更爲確定。”
只有牧昕纔會這麼傻,想要犧牲自己來保護她。
一次又一次。
即便他不記得過往。
她道:“你原本就知道,我對牧昕的感情。如今他得以重生,我不會再離開他。”
言逐風沉默。
若是旁人,他還能說服自己,她只是意氣用事,只是想要懲罰他所犯的錯。可若那人是牧昕呢
從剛纔見到那張臉,聽到他們的對話時,他就在懷疑,而現在,更加迷惑。
她所說的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過往,他能篤定她心裏沒有旁人,可在他那樣傷害過她之後,再出現一個她本來就有所虧欠,又喜歡她的男子,她會不會改變心意他根本不確定。
有血忽然低落地面。
言逐風眼眸一沉,順着那血珠看向她緊握的拳。
秋之南察覺他視線的落點,下意識把手背到身後,卻被他先一步抓住。
她推拒,他卻始終不肯放手。
 拉扯間,她的手心被他掰開,露出其間一道深深的血痕。
秋之南試圖把手抽出卻未能成功,只好把視線移開,不去看他,語氣盡量淡漠:“殿下錯了,我是因爲無法忍耐和你單獨相處,纔會想要剋制情緒,纔會傷到自己,你無需多想。”
“是嗎”言逐風擡眸看她,“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已經不愛我了。你現在愛的人是牧昕。”
秋之南對上他的視線:“殿下,你不覺得你太過”
話語被他悉數堵了回去。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張臉,心痛難以抑制。
爲什麼,我想要重新開始的時候,你非要來招惹我
爲什麼,你不肯放過我
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本就流血的手因爲這一巴掌流得更爲迅猛了。
他的面上也留下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秋之南扭頭想走,卻被他拉住:“即便要走,也得先把傷口處理好,不然他看着也會心疼,不是嗎”
她忽然覺得疲憊難言,回頭看他,語氣終於無法再保持平靜:“言逐風,你到底想怎樣”
“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我有未婚夫,就在這座城裏,他會照顧我,無需你費心。”
“可他剛纔說,不會娶你,也讓你不要再去找他。”
“那並非他的真心話,他只是想要把我推開,以此來保護我罷了。”
“既是如此,你爲何要讓他的苦心白費”
“因爲,過去我曾信過一次他營造出的假象,而後後悔一生。這一次,即便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那件事,亦是言逐風心中的痛。他沉默片刻才繼續道:“若你執意留在他身邊。那我留下,幫你們。”
“不需要,我”秋之南本想說,他們能夠應對,可轉瞬想到言逐風和煉玉交鋒過那麼多次,他實力如何,言逐風比誰都清楚,這假到不能再假的話不說也罷,改口道,“他不會想要借你的手對付煉玉。”
“那你寧願看着他死”
秋之南梗了梗,她怎能看着他死
可潛意識裏,她也不願言逐風留下。
她怕自己會動搖。
畢竟,她曾愛了他七百多年。
見她遲疑,言逐風緩了語氣道:“我只是不願你受傷,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
她很想說,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打擾,可這話一旦說出口就等於是一種退讓。
她想了許久,才找出一個合理的藉口:“你留下,牧昕便始終心有芥蒂,不會接納我。我已然答應嫁他,如今不想再生出任何波折。此事我會請求風帝的幫助,請你離開。”
“你就那麼不想看到我”
“過去,我爲你背棄一切,活着的唯一意義是你,但你把它親手毀滅我本該死在那一天,是藍漠、莫凡和雲秦把我救了回來。最難熬的那段日子,我自己熬了過來,如今,我也不需要藉助任何人”她看着他,眼神平淡,“過去的傷害,我不需要你的彌補,也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別來打擾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