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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二章 驚變

    銀行總部內裏十分寬敞,熔鍊銀錠的工作便直接在裏院進行,許清親自在那裏看了一下午,平均出了一個火耗的大概數值,到了飯時,才放心的離開,和梁玉剛走出銀行門口,就見晏家的一個家丁急匆匆地趕過來,見許清要離開銀行,遠遠就喊道:“姑爺姑爺等等,小人有話要說。”

    等他走近,許清問道:“是你家小姐讓你過來的嗎說吧,什麼事”

    家丁一邊行禮一邊道:“回姑爺,是老相公讓小的來請姑爺,老相公說有急事,讓姑爺馬上過府一趟。”

    許清有些抱歉地轉頭對梁玉道:“玉兒,怕是朝中有事,你先回去,順便跟紅菱一聲,若是太晚了,你們就自己先喫飯,不必再等我。”

    梁玉順從地點了點頭道:“那子澄你自己保重,夜裏天寒,你也莫太晚了。”

    說完梁玉上自己的車去了,許清也沒停留,上車直奔晏府而去,車外的天色陰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

    一進書房,許清就感覺不對,晏殊的臉色和外面的天空一樣陰沉,晏殊讓人把書房一關,許清還沒坐穩他就說道:“子澄,今天夏竦不知從何處得來石介的一封信,交給了陛下。”

    說到這晏殊面色更凝重,端起書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接着說道:“石介這封信是寫給富弼的,內容是說陛下優柔寡斷,大宋如今外敵虎視眈眈,內部革新勢在必行,陛下卻沉迷後宮美色,遇事拖沓不決,讓富弼策動大家,逼陛下退位,另立新君”

    “什麼夏竦他”

    許清驚得差點站起來,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天大的陰謀,夏竦果然夠狠啊,連謀朝篡位都弄出來了,趙禎就是再寬仁,到了這種地步,怕也變噬人而食的猛虎了。

    晏殊見他很快鎮定下來,暗暗點了點頭,許清沉吟一下說道:“岳父大人,夏竦這封信是僞造的,這是一場早就策劃好的陰謀,王拱辰掌握着御使臺,相當於掌握了朝中一半的彈劾權,眼看王拱辰不保,夏竦等人才行此釜底抽薪之策。”

    晏殊橫了他一眼,說道:“或許你說的沒錯,但那封信老夫也親自看過,確是石介的筆跡,而且,誰都知道夏竦這是在釜底抽薪,但你能找出證據來嗎今日陛下將兩府兩制官員都傳了去,只問了一句話。”

    “陛下問什麼”

    “陛下問,各位愛卿,自古以來唯有小人才結黨,難道君子也結黨嗎”

    許清一聽,心往下一沉,趙禎是感覺逆鱗被人觸動了,纔會問出這樣重的話來啊,這話的意思很清楚,趙禎是給結黨下結論了,自古只有小人才結黨,那麼范仲淹、歐陽修、韓琦你們這些君子呢,你們也結黨,那你們算什麼呢

    許清終於知道,夏竦爲何要讓那侍女臨摹石介的筆跡了,原來他認爲石介參與不到朝中大事,夏竦通過石介,未必能攻擊得到自己這些人,如今才知道,玩政治,自己還是太嫩了。

    人家根本不用直接攻擊自己這些主持大事的人,只需要來個含沙射影,在這種家天下的君主政治體制下,這已經夠了,不用什麼證據,只要趙禎對這些人起了疑心,一切就足夠了。

    自己知道夏竦那位侍女的存在,但這並不算證據,會有幾個人相信一個普通的侍女,能把一個人的筆跡模仿得如此神似你能把這侍女下獄大刑逼供她不承認你能怎麼辦一但夏辣事先察覺到危險,甚至有可能找個理由把這侍女處理掉,到時死無對證許清心念百轉。

    “子澄,這段時間你言行要慎重,陛下今天沒有招你去,大概是看在你入仕不久,根基不深,又一直盡心爲他謀劃,所以將你剔除在外,但你在這中間陷得太深,如今瓜田李下,你要避開這次風波再說聽清楚了嗎”晏殊的話帶着濃濃的警告味道。

    許清沉着臉問道:“這事陛下沒有進一步舉動嗎”

    “今日陛下降旨,免去石介太學直講一職,外調濮州任通判,範希文也已上書請求外調”

    “什麼”

    這次許清是真跳起來,范仲淹竟然就這樣上書請求外調了。

    許清差點沒罵娘,什麼君子,什麼齊家治國平天下,什麼新政,什麼以天下爲己任,在這個含沙射影的流言面前都成了狗屁,爲表明自己的清白,這些君子竟然就這麼放棄,沒有點委曲求全韌性,也不去想如何拆解夏竦的陰招,就這麼請求外調,君子啊真是君子啊

    想不到自

    己呆在大宋銀行一天,朝中已差點換了天地,許清捏了捏自己的拳頭,定下心緒說道:“岳父大人,陛下同意範參政外調了嗎”

    “尚未有答覆,但老夫猜想,陛下已意動,想必不日便有旨意;子澄啊,你就不要在這中間攪和了,如今你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老夫再警告你一回,你若不聽”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明白這其中的兇險,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岳父大人若沒有別的吩咐,小婿就先告退了”

    許清一出晏府大門,馬上把荊六郎叫上車,先把今天的事跟他簡單說一遍,然後沉聲道:“六郎,你立即讓人去找馬勝,多給他施點壓力,讓他監視夏竦府中的動靜,特別注意那個侍女,並讓他想法將那個侍女引出府來,你們再控制住她此事一定要做得乾淨利落,不能讓夏竦有絲毫察覺,明白了嗎”

    “諾侯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暫時沒有,馬上回府快”

    許清一路趕回到家中,東京城裏的交通擁擠,開始他十分心焦,但走着走着,卻慢慢將氣息調平靜了下來,他常常提醒,遇事要有靜氣,這不正是最需要靜氣的時候嗎想到剛纔的焦慮,許清灑然一笑,急有用嗎

    許清到家時雖然已是一片雲淡風清,但腳步卻不慢,到書房一趟後,直接又讓人驅車往皇宮而去,一路上開始思索着如何應對這次風波,革新的腳步已經邁出,他絕不會象范仲淹他們一樣,動不動輕易便放棄,如今關鍵是先穩住趙禎,其它一切容後再談。

    天章閣裏,趙禎臉色也不好,見許清這麼晚還進宮來,不用問也知道是爲何,只是趙禎自己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確,他目前只是把石介調往濮州,這已經是非常寬仁的作爲了。

    等許清行過禮,趙禎輕聲說道:“子澄這晚進宮來,今天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許清聽他言語雖然透着疲憊之色,但對自己的態度並沒有多大改變,心神放鬆了不少,只要趙禎沒有對自己也起戒心,那事情就還有希望。但他也不會就此直接表明來意,多一份小心總不會錯。

    “陛下,微臣經歷此次綁架案,自覺心力憔悴,前思後想,臣覺得自己已不勝任司農寺少卿一職,是以來向陛下辭去少卿一職,還望陛下恩准。”

    趙禎又眉一挑,叱道:“你怎麼不連夏寧侯的爵位,也讓朕給你免去啊胡鬧這事與你何干,你來攪和什麼還嫌朕不夠煩嗎”

    許清前面的那翻話就象是耍小孩子脾氣,趙禎豈會聽不出來,而許清呢,他自己也不傻,趙禎待他一直有種如同子侄般的親近,許清早就感覺到了,而且他知道,現在在趙禎面前,需要的不是表現得越深沉、越老謀深算越好,反而是這樣,帶着小孩子鬧彆扭的情緒,或許更好些。

    “陛下,這事確實與臣沒關係,但微臣總難免有些擔心唉陛下,實話說吧,那侯爵只是領些俸祿,沒什麼實權,臣若是也辭了,家裏那麼多張嘴等着但這司農寺少卿是有實權的,所以臣想辭掉,其實臣很懶散,這點陛下您是知道的,每次天沒亮來上早朝,這大冷天半夜爬起來,臣早就”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再這般胡扯,休怪朕收拾你噗哈哈”

    即使是滿腹心事,趙禎還是免不了被他這通胡扯逗得笑了起來,好不容易忍住笑,他才正色地說道:“子澄,這事朕心中有分寸,你不用擔心,你爲朕盡心策劃這麼多,朕不會看不出你一片赤誠,你但放寬心,朝中之事朕還望着你多分擔一些呢”

    “謝陛下”許清知道是該適可而止了,否則只會弄巧成拙,他正了正神色,又對趙禎躬着一拜道:“陛下,臣知道,也只有您這樣寬仁的君主,才容得下微臣這種懶散的臣子,而且臣的想法,在別人看來多是荒誕不經,陛下您卻能一直支持臣,臣不會說什麼慷慨激昂的話,在此,臣鄭重的向陛下說聲謝謝”

    “起來起來,子澄不必如此,快起來”

    趙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許清爲他做了不少事,但從不爭權,當初這個司農寺少卿,還是他逼着許清出任的,許清說他不想半夜爬起來上朝,所以要辭掉這個少卿之職,換別人趙禎不信,但就他對許清的瞭解,卻絕不是說假話。

    倆人常在一起聊家常,許清性子有些疏淡他是知道的,所以今天的事,他真沒往許清身上想過,以至招集衆臣時根本沒想到他。

    “陛下對臣的信任,臣只有銘記五內,陛下,臣有一樣東西想請陛下御覽,臣斗膽,請陛下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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