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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一章 軍演

    “起駕”

    隨着太監一聲嘹亮的唱諾,趙禎那豪華的車駕緩緩起行,前有鐵騎開道,親從官皆頂雙卷腳襆頭,紫上大搭天鵝結帶寬衫,骨朶子直、弓箭直、弩直侍衛則襆頭錦襖束三色線帶,跨弓配劍,乘馬徐行,如龍似虎護於兩側。

    由於是前往校場,趙禎這次出行的隨駕已經是最爲精簡的了,若是其他時候,前前後後宮女太監撐羅傘、羽扇、纓紼等,遮天蔽道,甚至還有執唾盂、水罐、菓壘等等,可謂是應有盡有,花樣繁多,光是看着就能教人眼花繚亂。

    許清也是頭頂球頭大帽,紅錦團搭戲獅子衫,腰纏鍍金天王玉帶,腳踏長靴,騎着自己的黑寡婦,威風凜凜地緊隨御駕旁邊。

    出得朱雀門,御街兩則的百姓被隔離在外,爭相觀望,令許清覺得有意思的說,外面的百姓見了車駕,並不象割麥似的,一浪浪地跪倒行拜禮。

    有些在構欄或臨街欄窗裏的人,還怡然自得地對車駕這邊指指點點,彷彿在討論着皇帝的儀仗樣式,連青樓上的姑娘都捻着絲巾兒,鶯聲燕語簇擁着爭看熱鬧。

    值此之時,許大官人寶馬雕鞍,坐得腰背挺直,巍然不動,目不斜視,連看街景兒都是用眼角餘光掃視,可惜,若再有把龍泉寶劍橫於膝前,那就更威風了。

    等到趙禎的車駕前呼後擁來的大校場時,裏面已經是旌旗招展,四十個營的禁軍肅立如牆,刀槍如林,甲光映雪生寒,看到御駕時,衆軍轟然跪倒,三呼萬歲、聲震天地,那種磅礴的氣勢如風捲雲涌,讓許清看得熱血沸騰.

    這纔是男兒的世界,這才陽剛之氣沖天遮日的荊戈叢林。連跨下習慣了戰場氣氛的黑寡婦,此時都忍不住奮然嘶鳴,若不是許清勒緊繮繩,它早已揚蹄狂奔起來了。

    場中除了天武、捧日、龍衛、神衛這上四軍一部分外,還有拱衛京畿周圍的驍騎、雲騎、拱聖、龍猛、龍騎、虎翼、宣武、神勇、廣勇等軍一部,分屬殿前司及侍衛司,當然,此時侍衛司又被劃分爲了侍衛步軍司、侍衛馬軍司,統稱三衙。

    如今三衙長官都是虛銜,掛名喫俸祿而已,並不真領實職,甚至上四軍廂級將領也一樣是領虛銜,目前管理軍中實務的都是軍一級一軍爲2500人的都指揮使及都虞侯。

    趙禎下了御駕,韓琦、石崇禮及各軍將領早已跪迎在側,許清下得馬來,正準備隨趙禎登上點將臺,卻發生了一段插曲。

    黑寡婦大概是被場中那肅殺的氣氛感染,變得由爲狂傲,隨行的侍衛上來想從許清手上接過繮繩,將它牽走,它卻突然長嘶一聲,前蹄高高的人立而起,鬃毛飛舞,照着侍衛身上猛踏而下。

    幸好許清早感覺到它的躁動,留着一分心神,先行一步將那侍衛踹飛出去,否則那侍衛怕是被踏成肉餅一個了。

    “護駕護駕”

    四周的班值侍衛驚起,紛紛拔出鋼刀衝上來,許清擔心他們真個殺馬,連忙大喝道:“不可,各位稍安勿躁,沒事了”

    他一邊護着自己的愛馬,一邊大喊着,黑寡婦卻怡然不懼,伸頭拱了拱許清,然後又傲然揚首連連長嘶,連四周的戰馬都跟着它嘶鳴起來。

    許清瞧它一副愛現的得意模樣,恨得直咬牙,真想抽他幾鞭,還好趙禎離得遠,沒有驚着,反而笑吟吟地看這一幕,沒奈何,也不敢再讓侍衛來牽馬了,先向趙禎請罪後,他只得自己將黑寡婦牽走。

    回到點將臺時,又重新上去給趙禎請罪道:“陛下請恕罪,臣那馬兒比較烈,驚了陛下聖駕,微臣罪該萬死”

    趙禎仍舊笑吟吟地指着身邊的椅子道:“來來來,子澄過來坐,那是你從西北選回的戰馬吧叫什麼來着哦對了叫黑寡婦是吧呵呵倒還貞節烈婦,哈哈哈”

    場在連韓琦在內,聽了都跟着朗笑起來,今天到場的除韓琦和石崇禮官銜比較高外,其他都是軍都指揮使一級將領。

    許清也不客氣,長身再施一禮,走到趙禎右邊的位子上落坐,當初他一時犯了惡趣味,給兩匹馬兒取了兩個古怪的名字,事實上那一黑一白兩匹馬都是公馬來着。

    卻不曾想此事竟傳到趙禎的耳朵裏,趙禎還當衆說出這樣的取笑話來,許清坐下時,臉上仍有些訕訕然地說道:“陛下,臣那馬兒自蠻荒之地而來,哪裏見過今日這種場面,今日有幸隨聖駕出行,想是有些得意忘形,因此狐假虎威起來,呃,應該說是馬假龍威纔對,還望陛下寬恕它無知而無畏”

    趙禎聽了一樂,哈哈笑道:“行了,子澄你少胡扯,常言道寶馬配英烈,你在渭州城下一戰滅西夏兩萬大軍,配上此等烈馬

    ,倒也得其所哉”

    “謝陛下誇獎”

    趙禎又是一陣大笑,這時韓琦他們走過來道:“陛下,三軍已準備就緒,請陛下閱軍”

    趙禎正了正神色,欣然而起,在韓琦等人的簇擁下來到臺前,臺下三軍再次轟然跪倒,三呼萬歲。

    趙禎看着這肅然的軍陣,神色也有些激動,揚揚大袖高聲道:“將士們,朕今日親臨校場,不爲其它,就是想看看實施軍改以來,你們訓練得如何,你們是大宋的血肉長城,百姓需要你們來保衛,敵人需要你來擊退,今日,朕就是想讓你們用實際行動來告訴朕,你們,是否能負起這些責任”

    “能能能”

    臺下千軍萬馬,用席捲一切的山呼海嘯,來回應着趙禎,趙禎擡擡手再度喝道:“將士們請起朕,就在臺上看着你們,將士們,拿出你們的勇氣來使出你們的本領來,今日,哪個營能勇奪第一,朕會親自給予嘉獎”

    趙禎說完,臺下又是一片沸騰的呼嘯聲,趙禎揮揮大袖,這才走回坐位上落坐,這第一次軍演,趙禎似乎是想自己先來摸摸底,那些文官一個也沒讓過來。

    至於武將,說來心酸,大宋現在稍稍能戰的將軍不是在西北,就是在真定太原各地守邊,朝中確實無一員堪當重任的名將。

    按照擬定的程序,在韓琦和各級將領的調度下,兩萬大軍開始在巨大的校場中布起戰陣來,這次軍演也沒有太多的花樣。

    首先是戰陣演練。許清沒事時也翻看些兵書,知道大宋現在的軍陣大至有八種,分別是方陣、圓陣、牝陣、牡陣、衝方陣、罘置陣、車輪陣、雁形陣。

    在以步兵爲主的大宋,這些軍陣演練是極爲必要的,因爲在戰爭中,步兵對上騎兵,那通常就意味着必須採取守勢,要想抵住騎兵的衝擊,那麼只能靠陣形了。

    第二項是考驗耐力的帶甲長跑,這一項是許清提議加上去的,宋軍缺少騎兵,步兵的行軍能力就顯得尤爲重要。

    第三項就是實際對戰能力,以營爲單位,由指揮使帶領,各使手段,看誰先能斬將奪旗,這一項是比較兇險的,槍頭箭頭雖然包起或去掉,但在激烈的對戰爭奪中,受傷是難免的,甚至有可能出現少量死亡。

    趙禎仁慈慣了,最先並不同意這種兇險的演練,許清卻認爲,在目前軍隊總體糜爛的情況下,不下些猛藥是不可能有太大收效的。

    沒有流過血的軍隊,淡何戰力,想形成那種堅忍不拔的鐵軍,更是癡心妄想,軍人,無論什麼時候,必須敢於流血,這才無愧於軍人這個稱號

    在許清和韓琦兩人的堅持下,趙禎才勉強通過了這項演練,當然,凡在演練中受傷或死亡的,一律按戰場上傷亡加以撫卹。

    臺下的牛皮大鼓咚咚地擂響,由慢到快,聲聲震人心魄,軍陣演練正式開始。

    隨各級軍官的呼喝聲,各色令旗揮動,巨大的校場中,槍影鋒芒畢露,盾光耀日,映目生寒,甲冑的磨擦聲、山呼海嘯的喊殺聲,震得人耳鼓生痛。

    隨着令旗變幻,演練的軍陣也不停地變化着,方陣、圓陣、車輪陣、雁形陣,讓人目不暇接。

    從臺上看去,兩萬人的軍陣如一波波浩瀚的浪潮,此起彼伏,洶涌澎湃,各個陣門開開合合,戰鋒隊、跳蕩兵、奇兵衝陣而出,縱橫捭闔,交錯穿插,如水銀泄地,如雲摧城。

    這是幾萬人營造出來的巨大氣勢,但許清細看之下卻感到就單個營而論,總覺缺少些了種狂傲的殺氣。

    他在西北前線作戰過,見識過那種真正經過血肉橫飛的戰場廝殺的士卒,那種在死人堆裏爬過來後形成的沖天煞氣,及那種睥睨天下、悍不畏死的凜然氣概。

    和那些邊軍士卒比起來,眼下的這些京畿禁軍初看更威武雄壯,衣甲鮮明,隊列也更整齊,變陣也演練得如行雲流水一般,唯獨缺少了那種如狼似虎的狠厲味道。

    傍邊的趙禎看得不時點頭,回問許清道:“子澄,你看如何”

    許清自然不能讓他自滿,答道:“陛下,看一支軍隊是否具備戰力,不光是看戰陣演練是否嫺熟就行的,首先行看他們的眼睛有沒有煞氣,身上有沒有那種堅忍不拔的氣概,若不具備這些東西,戰陣演練得再好也是枉然。真到了戰場上,面對敵人那種震天撼地的騎兵衝陣,一衝即潰。眼前這些將士缺少的正是這些東西。”

    “然則如何才能練出你所說的這些氣概。”

    “無他,除是平時模擬實戰的捉對廝殺外,那就只有拉到戰場上去實戰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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