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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三章 羌族來投

    西北地區天氣雖已慢慢回暖,但山花未發,草木依然蕭條,只有那冰雪消融後匯聚成小溪,從山間奔流而下,擊石穿林,奏出了一曲春天的音韻,在一聲聲地喚醒沉睡已久的大地。

    天空之上,金雕亮翅,嚦嚦嘯鳴,以一種無比優美的姿態掠過巍峨的兜嶺關城;對着西夏的北面關城已經修葺一新,城上的禁軍士卒刀槍出鞘,神情凜然,正望着城下近千直奔關城而來的羌人。

    橫山一帶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羌族部落,大部分歸附了李元昊,這些羌兵平時赤着雙足,也能在山林間穿行飛走,如履平地,而且大多箭術精準,極爲擅長山地作戰,各種偷襲伎倆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

    大宋這些年在橫山一線不得寸進,究其原因正是因於這些羌兵的存在,否則以李無昊的騎兵在這種山隘爭奪上,是不可能全面佔據上風的。

    兜嶺被種世衡奪回後,李無昊雖然沒有大舉反攻,卻利用橫山一線的羌兵不停偷襲侵擾,可以說兜嶺從未真正平靜過。

    正是明白這些羌族的利害所在,種世衡在西北期間,從未放棄過對羌族的拉攏策反,而且成果斐然,上次增援渭州,他就曾帶有幾千羌兵前往。

    兜嶺雄關奪回來後,大宋從原來的戰略防守,變成了隨時可以大舉進攻西夏腹地;而歷經過幾年大戰,西夏本身已極爲疲乏,加上大宋的貿易,西夏百姓的日子非常難過。利用這有利的態勢,種世衡逼之以威,誘之以利,這段時間又策反了兩個羌族部落,得羌兵三千餘人。

    種世衡已經五十五歲了,長年在邊疆作戰,使得他看上去風霜滿面,鬢邊白髮蕭蕭,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每到晚上,一躺上坑便咳嗽不停,連個安穩覺都成了奢望,白天因此常感覺精神不濟,頭昏眼花,請了多少郎中也不見好轉。

    即使如此,種世衡仍一直堅持守在兜嶺,這道關隘太過重要,他手下又沒有可當大任的將領,非親自坐鎮總放心不下。

    粗陋的案桌前,濃墨已研好,種世衡輕揉一下額頭,沾飽濃墨開始筆走龍蛇,這是一份給趙禎的奏章,大意是請朝廷將狄青調到涇原路來,坐鎮兜嶺雄關。

    感覺自己身體每況愈下,常常力不從心之後,種世衡遍思西北諸將,唯覺狄青是爲最佳人選,狄青作戰勇猛,攻掠如火,更難得的是不乏智謀,大局觀極強,是那種天生就是爲戰場而生的將帥之才。

    若將狄青放在兜嶺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要地,不但可保關城不失,還能讓李元昊提心吊膽、睡覺都得睜着隻眼睛。

    種世衡還沒寫完,種諤就急步奔了進來,上前並報道:“父帥,城下有阿依族千人來投,據他們所說,後面西夏兵馬正在追趕,是否放這些人入關,請父帥定奪”

    “走上城先看看再說”種世衡將筆一擱,戴好官帽便隨種諤急步往關城上趕去。

    阿依族是橫山一個羌族部落,只有千餘人,種世衡也曾派人策反過,無甚收穫,不想今天會突然舉族來投,種世衡來到關城上時,只見城下千人之中,半數是老弱,許多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連傷口都未及包紮,樣子十分狼狽。

    城下的阿依族人不停地催促着,不時驚恐地向後眺望,果然,遠遠的地平線那頭傳來了轟隆的馬蹄聲,想是西夏追兵近了,阿依族人更急,紛紛跪下哀求打開關門讓他們進來。

    細觀之下,這夥羌人剔除老弱之後,不過四五百青壯,關城裏有二萬禁軍,小心警戒之下,這些人就算是別有用心,也鬧不出多大風波來。

    “讓將士們小心戒備開門”

    種世衡決然道,這些羌人來投的原因雖然還未問清楚,但他一直至力於策反橫山羌族,若這些人真是誠心來投,而自己卻拒之城下,任由西夏兵馬屠殺,今後想再策反其他羌人就難了,甚至原先來投的那些羌人,也會生出物傷其類、兔死狐悲之感。

    隨着城門打開,阿依族人爭先恐後的涌進來,城門隨即關閉,阿依族人簇擁在甕城裏,不用禁軍呼喝,很自覺地放下了武器,跪在地上求見種經略使。

    城外千餘西夏追兵衝近裏許,見阿依族人已入了關城,在城外叫嚷謾罵了一翻,才悻悻地退走。

    一個戴着氈帽,梳着髮辮的羌族老人被帶到種世衡面前,而種世衡在橫山羌人中名聲極大

    ,很有威信,這位羌族老人恭敬地跪下說道:“阿依族族長巍立扎槐拜見種經略使,感謝種經略使在危難之時,收留我阿依族人,巍立扎槐願帶着所有阿依族人永世歸附大宋。”

    種世衡不動神色地問道:“巍立扎槐族長,你們既然有意來投大宋,爲何不事先派個人來與本官聯絡讓本官派兵接應於你”

    巍立扎槐聲淚具下的說道:“種經略恕罪啊上次種經略派人聯絡我族,族人畏於李元昊淫威,一時難以決斷,可今年族中缺衣少糧,李元昊原先答應給我阿依族的糧食顆粒未見,眼看活不下去,小人便招集族人,商議來投種經略使,誰知此事被人泄漏出去,小人只好帶着族人倉促來投,半路上被党項兵馬追及,小人等且戰且走,半數族人慘死於党項人的刀下,種經略啊您可得爲我阿依族人做主啊好歹讓我們有個容身之地”

    種世衡聽他一一細述着,根據細作回報,西夏這個冬天確實不好過,許多地方的百姓食不果腹,民生極爲困苦,從這一點來說,李元昊無力接濟阿依族倒也可信;種世衡又詢問了一下,便讓人帶着阿依族人下去暫作安置。

    巍立扎槐剛被帶下去,種世衡就對種諤問道:“諤兒你看這阿依族人可有何不妥之處”

    種諤在上次攻打兜嶺時立下不小的戰功,如今已升爲指揮使,此時略一思索便答道:“父帥,孩兒看來,這些羌人不似使詐,第一點,他們身上的身上的傷口孩子仔細看過,確實是真的,第二點,這羣羌人中半過是老弱婦孺,若是有心來詐城,應該不會帶這麼多老弱跟隨前來。”

    種世衡聽了微微點頭,至少自己兒子觀察還是比較細緻的。

    從晏府出來時,許清還在回想晏殊的話,今天是婚後第三天,許清陪着晏楠回門,按大宋的風俗,婚後第三天或第七天是新娘子回門的日子,清平那邊只有等幾天再去了。

    早上進晏府,許清便被晏殊拉到了書房,再次嚴重警告他,接下來行事要低調一些,按晏殊的說法,現在自己應該採取清靜無爲的策略,無過即是有功。

    其實許清也知道,現在應該做的是把基礎打好,自己的根基還是太脆弱了,現在的自己就象立在巨人的肩膀上,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政治不是這麼玩的。

    政治上你要想挺立不倒,那就得象大樹一樣,先把根深深的扎入地下,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似很風光,卻沒有屬於自己的根基,一切不過狐假虎威而已。

    象現在自己在朝中,萬一晏殊一倒,自己就缺少底層的支持,有些事光有趙禎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

    歷史上范仲淹變法,也得到了趙禎的大力支持,但總體而言,范仲淹入主中樞的時間太短,缺乏普遍性底層支持,他所有的變法就象沒有根基的空中樓閣,經不起一點挫折。

    政治這東西,位子一下子竄得太高,絕對不是好事,這是許清這次有功不敢領,寧願自污的原因所在。

    晏殊今天還提到,自己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非正途的科舉出身,除了容易受人質疑之外,更要命的是沒有人家科班出身的有同年。

    自有科舉以來,師生關係、同窗關係以及同年關係,是官員最關鍵的幾樣法寶,官場關係的經營,往往就是從這幾個方面開始的,而這幾種關係大體上也是最牢固的。

    很可惜,許清現在恰恰缺乏這些關係,若他也有上百同年在各地爲官,那麼自上而下,很快就能編織出一張牢固的關係網出來。所以晏殊提醒他,現在一定要注意搞好與底層官員的關係,在這方面要比別人更努力經營纔行。

    而且和范仲淹他們這種君子之盟,其實同樣非常脆弱,所謂君子大都是認死理的,一但見解不同,常常就是分道揚鑣之時,與歐陽修的裂痕,就是一個鮮明的實例,這些人並不見得都能靠得住啊

    這回許清算是虛心受教了,現在有晏殊和八賢王在,經營這些關係那就是事半功倍,有時候你不去找別人,別人也會找上門來。

    關鍵就看你怎麼取信於這些人,把他們真正變成自己的盟友了;要知道不管你想做什麼事,施行什麼政策,缺乏了底層的支持,再好的政策到了下面,也能把你弄成畸形怪胎。

    最生動的例子就是王安石的青苗法,法是好法,對朝廷對百姓都有利,但真正施行後,卻被下層官吏變成了剝削百姓的依據;從這些活生生的例子,不難看出經營下層官場關係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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