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0年1月2日，中午。
花了足足三四天的功夫，巡禮教派才終於完成了基金會的內部人員統計。
由於其中有不少人幾乎居無定所，沒有家人，也沒有主要的居住地址，需要的時候過來幫忙，不需要的時候就在東區四處遊蕩做工，統計起來還是很麻煩的。
一輪排查下來的數據讓熬了兩個晚上的大夥表情都不好看起來，基金會里的員工病的病死的死，居然一下子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如果不是地處東區，人流量和勞動力充足，他們的加工廠和食品廠就要停工了。
除此以外，識字的工作人員的減少纔是大問題。
“黛西已經答應過來工作了……但她還在上學，一週只能來兩天，工作一個月只能拿到一份週薪，算是勤工儉學。”
“其實黛西的位置可以暫時讓給別人，她本來就有3便士的基金補助，現在又多了一份50鎊的賠償，還有很多人比她需要幫助。對了，黛西還給她的家屬辦葬禮嗎？她的姐姐和母親是不是已經……”
“……對，這次病死的人只有教堂的集體安魂集體葬禮，防止疫病詛咒傳播，火化下葬太匆忙，家屬們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的家人到底被埋在了那裏。”
“……唉。”
“除此以外我們還缺少至少五位文員，老科勒家的女兒認字嗎？”
“泰勒不認字，現學也來不及，而且她才十五歲，只能跟黛西一樣過來勤工儉學。”
“聽說因爲老科勒沒死，他家拿不到政府發的傷亡補助……”
“可他的肺部已經嚴重受損了啊！冷空氣和貝克蘭德的污染刺激，他的生命已經是倒計時了，難道這還不能獲得傷亡補助嗎？！”
“情況比他家嚴重的太多了。像老科勒這樣不太嚴重的，至少還能再活一兩個月，家裏也有泰勒這個年輕勞動力的必須往後稍稍，至少要排在黛西的後面。”
“工人比較好招，正好這段時間不開工，我要統計撫卹金。年後直接開始招聘，肯定不會缺人手的。文員也不算太急的事情，缺的不多，東區應該還是有一些識字的姑娘的。”
“對了，我們的會計沒了。”
“雅蓮女士的空缺確實不好補……”
“阿德米索爾先撐一下？”
“我沒問題。不過我看檔桉的時候注意到雅蓮女士還有個兒子。”
“他？他不行，雖然識字但不會記賬，雅蓮女士原本是一位女家庭教師，就是因爲丈夫得病去世了纔不得不搬到東區，搬來之後也沒空教兒子數學。”
“而且母親和兒子一起去世了，這位先生的心理和精神狀態着實令人擔憂……”
基金會的高層們圍坐在長桌邊你來我往地交換着意見，桌上擺滿了檔桉、文件以及許多手寫的工作合同。
肖恩翻完了只有原來一半那麼薄的名單，試探着發問：“給意外身亡的我們的工人的家屬按人頭髮放定額撫卹金，並且在招工的時候優先吸納他們，你們覺得如何？”
蓋文立刻表示了不認同：“定額的撫卹金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在招工的時候再優先招收員工家屬，這就有些對其他人來說不公平了。畢竟東區現在大概家家戶戶都沒有沒死人的，員工家屬需要工作，其他人也有家屬，他們也需要工作。”
瑪利亞正在仔細地翻閱着文件——她的轄區頭一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畢竟她也纔來了十年而已），自身經驗不太足，因此找了組織裏以往其他前輩的工作記錄看——她心算了一下：
“出現損失的主要是我名下的兩所加工廠，這兩所工廠一個建廠6年，一個5年。”
“我決定以工作年限來計算撫卹金，以一年20鎊算。”
在東區，無論什麼工作都是有着極大的不確定性的，做了工卻拿不到工資太過常見。而工作穩定，薪水中上，每週都能正常地發薪水的已經是很難想象的事情了。工廠裏大多數人來了就不會走，因此大部分都有兩年以上的工齡，而就算是去年擴建時候新招來的，也至少待了兩三個月，往多了算，家屬也能拿到七八鎊。
“一筆很豐厚的撫卹金。”
“20~120鎊的撫卹金，足夠部分人搬出東區重新找工作了吧？如果他們願意的話。”
“那沒有家屬的該怎麼辦？”
“沒有家屬的就只能先存着了，眼下我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聯繫他們在其他城市的親人。”
“我覺得可以讓家屬自行選擇，獲得撫卹金或者獲得一個工作崗位，這樣還能緩解我們的財政壓力……畢竟我們的賬上現在還有1600鎊……”
“這個主意不錯，那我們就要討論一下以多少鎊的撫卹金爲分界線……”
他們就這麼嘮嘮叨叨地聊到了中午，隔壁的餐廳把外賣送到了樓下，他們下樓喫飯的時候還在聊這些問題。
餐廳的侍者順便按照要求帶來了一份報紙，幾人看了看，依然沒有從裏面看到半分“毒氣”，“邪教分子故意投毒”，“恐怖襲擊”的字眼。
這已經是第五天了，東區大霧霾事件已經被定性，看來註定是等不到王國公佈真相了。
而非凡世界裏有另一套說法流傳：三王子埃德薩克·奧古斯都被魔女蠱惑，這才導致了這起悲劇。
但這說法傳得語焉不詳，蠱惑王子的魔女是不是來東區投毒的，如果不是，這兩位之間又是什麼關係？這難道是魔女教派又一次暴露在世人眼中的大型活動？何況在非凡世界裏大多數人無利不起早，難道魔女蠱惑王子，就是爲了傷害東區的平民？
不過，搭配這條王室醜聞，魯恩在這件事情上一直極力掩蓋魔女的存在就說得通了。
阿德米索爾把報紙翻來覆去地看完了，招工版面竟破天荒地有了兩頁，看來這次大霧霾確實讓各大工廠元氣大傷。
“大霧霾……”他夢囈般自言自語，卻從未有過地清醒，“大霧霾這件事情，從客觀上完成了對東區的人口清理，提高了青壯年的比例；並且還順利地讓議院和政府意識到污染的問題，大力推廣無煙煤，擱置許久的環境保護法即將確立，並且讓工廠主們願意在短期內許諾最高工作時間……”
“因此它還吸引了周邊的勞動力，吸引更多人來到東區發展做工，自發地做到了人口流動和勞動力更新。這樣一來工廠主們很快就不用擔心無人可用，甚至會回到一開始的條例，一切照舊，廢除最高工作時長，大霧霾不會耽誤他們繼續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