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做人類嗎?”
“就不能一直做野獸嗎?”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做出判斷,只需要跟隨您的指示去撕咬……”
理查嘆了口氣,搓了搓陶菲克的頭髮,用一種很遺憾的語氣開口:“我知道人人都想偷懶,但抱歉,野獸已經夠多了,簡直處理不完。我們學派的高序列不能是沒有腦子,你必須得是人才行。”
祂打了個響指,地上的血跡,和不該有的東西全部消失,融入了凹陷的地面和幾乎坍塌的牆壁,將它們修補得跟嶄新的一樣。與此同時,無形的封印解除,像是有一層薄膜被撕開。剛纔這麼大的動靜早就該把整個醫院和周圍的人都吸引過來了,但理查封鎖了這幾十立方米的空間,沒有讓一點靈性和震動影響到外界。
在封印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外面的人都不會知道……陶菲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臉上的黑底紅紋木頭面具裂開了一個小角,露出下方被遮住的一塊佈滿燙傷疤痕的皮膚。
他動了動嘴角,慘笑了一聲:
“如果我沒有控制住自己,您是不是會把我也處理掉?”
“嗯,但沒那麼誇張,看你的情況吧。”
理查毫不避諱地承認了,祂站起來,順便也把陶菲克從地上拖起來,像是抱着一個黑紅色的大麻袋一樣抱着他。只不過麻袋正在不斷地往下滴血,好似一個剛從兇案現場撿回來的大號裹屍袋。
“你能忍住不襲擊奧黛麗,那是最好的。”
“我在這裏,也是一種威懾,幫你降低了難度,因爲你知道我不會讓奧黛麗受傷,而且你知道如果動手了我肯定也會狠狠地毆打你,所以,只要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你就會控制自己。”
“理智會讓你趨利避害,不過你比我想得表現的要好,不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最後,如果你徹底發瘋了,我肯定是會把你爽快地處理掉的。”
理查吸了口氣,又嘆了口氣,用手指擦了擦臉上的血,順便幫陶菲克把血止住,提高他的自我修復速度,同時把他從略微不受控制的神話生物形態重新扭轉回人類的身體:
“放心,如果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那麼很抱歉我不會給你說遺言的機會,但只要不出意外,我會在回收了非凡特性之後,把你的身體火化,骨灰送回你的故鄉,和你的家人朋友葬在一起。”
陶菲克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笑容,似乎是被這句話安慰到了。
“喝第一口魔藥的時候我都做好了死無葬身之地的準備了。”他的語調變得輕鬆了一些,身體也逐漸放鬆,精神狀態越發平靜,“還能有重新作爲一個人類活着的機會,還能看到我們的國家逐漸回到正軌,還有回到他們的身邊機會,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比無數人都要好運,感謝你,首領。”
“最後,恭喜你,等你穩定好自己的狀態,就可以等一個晉升序列3的機會了。”
當事人之一的奧黛麗還站在原地,她已經重新平靜下來,默默地思考着什麼。
她抿着嘴脣,表情堅定,流露出想要靠近,又因爲考慮到傷員的心理狀態而不敢靠近的神情。
砰。
她看到理查·恩斯特又打了個響指,黑色裹屍袋變成了黑色晴天娃娃,血也被止住,但晴天娃娃的的黑袍依然沉重,輕輕一捻都能捻出滿手的猩紅。
“您爲什麼……”
經過剛纔這麼一遭,奧黛麗感覺自己的“心理醫生”魔藥超常消化了,雖然治療的過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但自己作爲醫療用具出場了,並且得到了正常的反饋。
她調整好心情,感覺自己的心理素質越發強大,竟然已經能接受“一個半神想要殺死我,但他爲了不殺死我而傷害他自己”的可怕現實,並且還保持着理智。她勉強笑了笑,緩解氣氛般問道:
“您爲什麼總是在使用‘變形詛咒’之前,做出一個打響指的動作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在戰鬥的時候,這個行爲或許會非常明顯……”
就像一些戰鬥的時候會大聲喊出自己的招數和非凡能力的故事角色一樣明顯!雖然,確實很有氣勢,也很有意思……奧黛麗偷偷地想。
理查聞言站住腳步,思考了一會兒,隨後說道:
“這是我的師父的一個小習慣。”
“你應該看出來了吧?嗯,我們玫瑰學派,或者說二百多年前的被縛之神教會,都是師徒制,老師們會通過不同的方法選拔自己的弟子,把魔藥、非凡能力和封印物傳遞下去。”
祂想到了什麼,笑了笑:
“我的師父找到我的時候,我還不到十歲,也不太懂事,脾氣也不太好。他有時候會爲了哄我,就會用自己的非凡能力變魔術。”
“就像這樣。”
理查伸手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祂把手帕整個握緊手中,然後從指縫中搓出了一個——小小的木頭玩具車,小木頭車上甚至還有陳舊的痕跡,像是被使用過,被孩子抓在手裏玩過很久。
沒想到習以爲常的魔術環節居然會變出這樣的東西,按理來說,不應該是一朵花,或者一隻展翅飛走的鳥兒嗎?奧黛麗好奇地接過了這輛小車,端詳片刻,禮貌地還給了理查。
“真是神奇的力量啊。”
她感嘆,並且覺得自己還需要學習更多玫瑰學派內的實用主義。
節制天使能讓怨魂去種地,讓活屍去蓋房子,讓狼人和囚犯去做簡單的不用動腦子的重複運動,甚至讓天使幹活,擺明了在高地你只要有一點用都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建設中去。由此可知理查不會變出沒有用的東西,能夠哄小孩子開心的小玩具,當然比一朵花,一隻鳥兒有用得多。
理查看着奧黛麗,摸了摸下巴,突然對手上的黑色晴天娃娃露出一個壞心眼的笑容:
“你的狀態我幫你穩定下來了,但是還需要靜養,怎麼樣,要不要奧黛麗送你到病房裏去?”
奧黛麗欲言又止,她看向陶菲克,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大號晴天娃娃似乎是移開了視線,然後沉默不語。理查拎着他的脖子,他就緩緩地把自己的頭往後擰了一百八十度,脖子裏發出相當逼真的木頭的咔咔聲,之後,又緩緩地把自己的身體也擰到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