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捧得越高，將來事情爆出來傳到京城，勇毅侯就會更厭惡這個兒子。
蔣紹。
她記住了這個名字。
魏祤的剋星，她們母子的福星。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魏祤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她一個道理，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哪怕他的出身很低。
之前他還只是在家養傷的一個普通士兵，再次出現在她的視野裏，竟然成了一名五品千戶。
沒有點兒手腕，不可能一步登天！
對。
在所有人眼中，蔣紹從一介白身到千戶，真的是一步登天。
平城。
第二天繼續審案，照樣很是熱鬧，這年頭娛活動太少，就是兩個婦人罵街都會有不少人看熱鬧，更別說這麼大的案子。
瞧見沒有。
十兩銀子一個的座位照樣座無虛席。
別看平城遍地是乞丐，窮人多如牛毛，但富人也多。
窮人十兩銀子能過一年的日子，富人不把十兩銀子當錢，看個熱鬧買個座兒隨手就撒出去了。
這還是隻是冰山一角。
多的是人爲捧戲子妓子一擲千金。
自古越是亂的地方，越容易賺錢。
戰爭財特別好發！
府衙外頭照樣是水泄不通，已經開庭了，庭上的證人如同昨日一般，聲淚俱下得控訴黃德貴和蕭縣丞的罪行。
因爲蕭縣丞，他們本來是受害者，最終錯卻成了他們的，被抓的被抓，被打的被打，被弄得家破人亡。
孫芸也藏在人羣中，她沒有買位置，一個座位十兩，這個錢她可以掙，但不想花。
頭天的小乞丐她就見到了兩個，兩個小乞丐穿着一身兒乾淨的舊衣裳，手臉都洗得很乾淨。
然後。
光生生的腦袋上好些血痕。
這兩個孩子把腦袋剃光了，可能因爲手法不嫺熟，給腦袋上颳了好多條血道道。
兩人拿着籃子，籃子裏裝的是花生瓜子兒，饅頭鍋盔。
他們對上了眼神兒，小乞丐衝着孫芸笑。
孫芸衝他們招招手，兩個小孩兒連忙跑來，感激地看着她。
其中一個孩子一個勁兒地給孫芸塞東西：“孫大夫，你喫！”
“我們洗乾淨了，不髒！”
孫芸知道小乞丐的意思，他們說的是自己不髒。
“這些我全要了，你們再去弄點兒來，我還買！”孫芸對兩個孩子道。
她喜歡知道往好的方向使勁兒奔的人。
人生便是在絕境，也不能放棄希望。
誰知道下一瞬會不會柳暗花明呢。
兩個孩子激動得臉都紅了，但大點兒的那個還是強忍着激動道：“孫大夫，您一個人買這麼多喫不完，您想喫我們送您喫！”
若不是孫大夫可憐他們，怎麼可能用他們幹活兒？
還給他們那麼豐厚的跑腿費，沒有那些錢，他和弟弟就沒法子買乾淨衣裳，也沒法子進貨來賣。
孃親跟他們說過，做人要知道好賴，要知道感恩。
孫芸指着自己身側的幾個人：“你看，不是我一個人喫！”
“我們人多，你這一趟還不夠，等會兒再來一趟，我都買完！”
兩個小乞丐聞言對視一眼，小臉兒都興奮紅了。
“藏好！”她叮囑小孩兒。
說完就示意身邊的人把兩個孩子籃子裏的東西撿乾淨。
“再去跑一趟吧！”孫芸笑着對兩人道。
兩個孩子呼吸都急促了，他們狠狠點頭，穿過人羣往外走。
“跟上去，別讓他們被搶了！”孫芸對蔣紹的一個親兵道。
漢子聞言就將自己手上的餅遞給同伴，擠出人羣跟了上去。
“嘿，他們竟然賣那麼快，蛋哥，咱們去搶啊？”一夥乞丐盯着兩個小光頭，眼神不善。
被叫蛋哥的少年搖頭：“一天還長，他們才賣一茬就搶，回頭該不敢賣了！”
“咱們等散場了再動手！”
其他幾個乞丐紛紛衝着蛋哥豎手指，“還是蛋哥聰明！”
“我就想不到！”
“蛋哥威武，跟着蛋哥有飯喫！”
髒兮兮的少年被恭維得飄飄然，遮在碎髮裏的眼睛閃過一絲狠辣。
昨兒他爲啥沒有把兩個小光頭的錢搶了，還由着他們折騰，可不就是爲了今兒麼。
蛋哥對身邊的幾個乞丐道：“今兒大家都瞧清楚他們咋乾的，明兒這生意就咱們接手了！”
衆人紛紛點頭應下。
有錢掙他們當然願意。
兩個小光頭還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哼哧哧地賣了一整天。
掙了好多錢呀！
哥兒兩個激動極了。
“哥哥，我們要把錢藏起來，不然回去之後……”小順悄悄跟大順咬耳朵。
當了好幾年的乞丐，兩個人自然不是啥天真的孩童。
“嗯。”大順也是這麼想的。
“今晚我們去住店。”大順對小順帶道，若是回以前棲身的小廟錢肯定保不住。
去住店，然後再想法找地方藏錢。
“住店啊，好貴喔。”小順捨不得錢。
大順卻道：“傻子，住店有熱水可以洗澡，賣喫食首要是乾乾淨淨。”
“回頭等沒法子再掙這個錢，咱們就去找活兒幹！”
“身上乾淨，纔有人肯用我們！”
兩兄弟出來流浪當乞丐的時候才幾歲，那個時候想找活兒幹也沒地方肯用。
如今他們一個十二歲，一個十四歲。
也就看起來偏小，不然早就被抓壯丁弄去軍營了。
這個年紀，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就有可能找到活兒幹。
只要找到能幹活兒的地方，他們就有地方喫住了。
從此就不會是乞丐了！
兩個小光頭此刻眼裏都泛着希望的光，便是以後長大些要上戰場他們也不怕。
能上戰場，也是在堂堂正正的謀生。
“喲，這不是大順小順麼？這是去哪兒啊？不回破廟了？”
然而，兩兄弟忽然被一羣乞丐圍了起來，他們瞬間就白了臉。
這一羣乞丐不懷好意地朝他們笑，兩人就知道要遭。
大順一把將小順推向乞丐，撒腿就跑。
乞丐們見大順這般，就知道錢在他身上，不然他也不會舍了孝順。
“追！”蛋哥一聲令下，沒有人管小順，都跑去追大順了。
小順看了眼他們的背影，眼含着熱淚，慌忙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