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嘴角笑意尚未散去,便有所感應,她挑了挑眉,轉身望來。
便見風雪之中,一大一小兩名女子,正邁步而來。
桑桑牽着敖秀,先向羅冠背影消失處看了一眼,這纔行禮,“見過夏宮主。”
不同於往日,小敖秀沒有喊一聲“夏雪姐姐”,她眼眸淡漠,就那麼站在旁邊。
夏雪看看桑桑,又看看敖秀,道:“怎麼,你們今日來,是準備跟本宮攤牌了嗎?”
眼前兩人氣機內斂,全無半點氣象,可在她感知中,卻似潛龍出淵,凌駕天地之間。浩蕩氣機,若薄冰之下奔流怒浪,或許下一秒,便將沖天而起。
“夏宮主誤會了,是敖秀今日,身體有些不妥,我只是幫她穩定一下狀態而已。”
桑桑開口,略一停頓,拱手,“不過,倒的確有些話,想與宮主說說。”
夏雪點頭,“那便進來吧。”
“好。”
桑桑牽着敖秀,坐到剛纔羅冠的位置上,翻手取出一方紫陶茶壺,及兩隻茶杯。
“我也要。”敖秀突然開口。
桑桑便又取出了,第三隻茶杯,分別倒上熱茶,風雪、梅花之外,便又多了幾縷,悠然、清雅的茶香。
“夏宮主,請。”
濟陽山一角,這凸出雲海之內的大石所在,風雪突然變大了,令八角亭下變得模糊。
約半個時辰後,一壺茶喝完,桑桑才牽着敖秀,對夏雪點點頭,兩人又踏雪離去。
亭下,便又只剩下了,夏雪一人
,這一次她望着兩人背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似在思量着什麼。
……
房內,羅冠揮手佈下禁制,避免被打攪後,直接盤膝而坐。
意念一動,便沉入到神魂九曲之間,那“渾噩不清”“難辨四方”的感覺,再度洶涌而至,便似一雙無形大手,覆在口鼻之間,讓他胸口逐漸艱澀,呼吸變得困難。
不安、躁動,自心底涌現,所感受到的不適,也在不斷變強。
但此刻,羅冠直接放棄了,一切掙扎與對抗,任憑這一切“負面之物”將他包裹。
浮浮沉沉,動盪不休,不知所在,亦不知所往。
起初很是不適,羅冠強自壓抑着,待到後來,便逐漸進入佳境——身似河上無繩之舟,隨疊浪四下游蕩,心神卻沉寂內斂,專注於自身修行,開啓沉默積累之狀態。
不知哪一刻,似突然通了訣竅,就像是那溺水之人,不再掙扎任自身沉入水底,卻反而破水而出,口鼻露出水外,得以暢快呼吸。
唰——
羅冠睜開雙眼,其內精芒涌動,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哈哈哈,前路已得,通天在望!”
低笑聲,在房內迴盪。
許久,羅冠收斂心思,靜感體內變化,其中一些晦澀不清之處,一一在心頭顯化。忍不住感嘆,夏雪兩次點撥,對他皆有大助益,尤其是此番八角亭下。
這人情,欠的不小,日後當有所回報纔是。
正思量間,敲門聲響起,羅冠拂袖散去禁制
,門外站着桑桑,敖秀卻不在她身邊。
“大人,白鏡長老派人來請,說元夏宮山門,將於今日開啓。”
時隔千餘年,元夏宮山門重開,這對夏雪而言,是重中之重,他當然得出席此事。另外,現身在這種場合,本就是一份牌面、資歷,既日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註定要與元夏宮“休慼與共”,這對羅冠而言,自是百利而無一害。
“嗯,我知道了,你便與我一起去吧。”
桑桑笑了笑,今日她穿着一件墨色長衫,制式與夏雪所穿類似,像是由男子長袍改良而成,與乾淨肌膚相襯,更顯白皙、細嫩,“不了,敖秀還在睡覺,我留下來陪她吧。”
羅冠皺眉,“可是出了問題?”敖秀的麻煩,他始終沒忘記,但鳳族涅槃之法,乃真正的鳳族隱祕,他也曾旁敲側擊問過一衆鳳族長老,卻一無所獲。
桑桑道:“就一點小意外,如今已處理好了,讓她安穩睡一覺便好,大人不必擔心。”
羅冠點頭,“好,那你便留在這吧。”
他走出大殿,一名滄海樓修士,已等在外面,拱手行禮,“魏莊道友,長老命我來請您。”
羅冠拱手,“有勞。”
“不敢,不敢,魏莊道友請。”
此人急忙避開,在前引路。
事實上,當日元夏宮一脈,因一衆“俠客義士”出手相助,竟離奇脫身的事情,衆人事後思量,多少也品味出一些不妥。
畢竟,除了初出江湖的生瓜蛋子,大家風雨波折經歷多了,自然知曉一個道理——當成功之後,身邊才俱是好人。
這魏莊,不可小覷!
更何況,人家更是宮主大人的表弟,且據說與宮主關係極爲親近。拋開一切不提,就只這點,多恭敬幾分總是沒錯。
羅冠大步前行,微風拂面,望着蒼雪、雲海,及更遠方的浩瀚汪洋,心胸開朗之下,感受與夜半時分,已是截然不同。
此刻天日將出,東方赤霞瀰漫,而回望處,那天穹之上,卻有零散幾星還未隱沒。
大殿外,夏雪負手而立,她今日竟也穿了一件墨袍,通體一色,更添幾分肅穆、威儀。朝向赤霞,那紅光萬丈,照耀在她臉上,使其背影深邃、篤定,如一座山,可鎮四方之海!
白鏡長老,站在她身側,見羅冠到來,忍着激動之意,微微點頭。
羅冠點頭還禮,又上前兩步,拱手道:“恭喜表姐,今日重開元夏宮,再續道統!”
夏雪轉過身來,半張臉沐浴紅霞,半張臉藏於陰影,她看了眼羅冠,眼眸微閃,“找到路了?”
羅冠點頭,“找到了。”
“不錯。”夏雪點點頭,指了指身邊另一側,“站這吧。”
白鏡長老本來,正迷惑於這兩者
之間,打的什麼啞謎,此刻突然瞪大眼。雖說他已經猜到,宮主將要啓用魏莊,也知道如今元夏宮重開,確是缺人之際。
可這規格,是不是太高了?一左一右,與他並列其後……咳,豈不是說,這魏莊日後,地位與六脈執掌對等?!白鏡並非嫉妒,只是覺得……這樣,會不會太快了?而且,或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倉促?